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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刚小心翼翼地处理了百夫长的尸体。
相比于写字、作画、插花和弹琴,叶刚并不喜欢干处理尸体这种粗鄙的工作。但黑衣人没在身边,他只能亲力亲为。
作为平常生活中的一种调剂,叶刚有的时候也会干一些体力活,例如他在府衙后面开了一块小菜地,取名“东篱园”;又打理了一块花圃,取名“沁荷苑”。当然,他最喜欢做的还是木工活。在京城的那些年,叶刚就曾经到鬼市中买过一些来路不明的木器。有人说,这些木器可能来自于宫中。谁知道呢?自那时起,叶刚开始在独自一人百无聊赖的时候,也尝试着拿起墨线和锯子,做出一些精致的手工艺品。
因此,叶刚对锯子的使用很纯熟。他能像一个老木匠一样,熟练地将一个整体分解为许多部分。正如他现在所做的工作那样。
叶刚将那些处理好的“部分”,小心翼翼地浸至在一种特殊的药水中。在翰林院的时候,人们常用这种药水处理一些不希望让其他人看见的文书档案,或者别的什么。来到湖州后,叶刚在黑衣人的帮助下,对药水进行了些许改良,使得这种药水能够处理任何他们想处理掉的东西。与木工活一样,这也是一门艺术。
药水能处理那些分开的“部分”,龙涎香能消除空气中那些让人不适的味道,一些文书和信笺则能让某个朝廷命官正当而体面地死去。通常情况下,京城方面会为这种事情提供合理的认可。整个过程中,除去叶刚代劳了黑衣人应该承担的某些工作之外,其他部分还是按照通常的流程有条不紊地运行着。百夫长的家人会得到朝廷应有的抚恤,他们不会为一名抗倭英雄的去世而质疑那些宽厚仁慈的上司。
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叶刚的额头上也渗出了一些汗水。他脱去了全身的衣物,同样扔进了药水当中。他想起了那支新采来的梅花,在花瓶中兀自盛开,就像在注视着屋里发生的一切。叶刚苦笑了一声,伸出手去,慢慢地将花瓣摘下,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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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徐霞客的声音有些颤抖:“你还活着。太好了。”
“是的,我们还活着。”又有两个声音同时在黑暗中响起。
火把点燃的那一刻,徐霞客的眼睛被火光狠狠地灼刺了一下,有种晕眩般的疼痛。只见陈荷花、林彦复、林彦瑛三人,面无表情的站在他的面前,其中陈荷花的手中,持有林彦复的那把宝剑。徐霞客的心里,突然有种莫名的不舒服感,却又说不上是什么原因。
陈荷花用她那带着女性慵懒气息的熟悉声音说道:“先生,你丢下了我们。”
徐霞客想说点什么,但素来伶牙俐齿的他,此时话到嘴边却半天吐不出来。
只听得陈荷花继续说道:“不过没关系,林公子和林小姐,他们帮我活了下来。他们还说,让我带他们来寒风岭。我就是从崇安跑出来的呀,有些近路,可能我比您还稍微熟悉一点。”
徐霞客摇了摇头,还是说不出话来。
“先生,我们不想伤害你。但我希望你能把所推断出的所有东西,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们。”林彦复的声音冷冰冰地响起。
徐霞客好不容易从喉咙里憋出几个字:“无书呢?他怎么样了?”
林彦复咳嗽了两声,说道:“你放心,他还活着。如果不是带上他这个行走的《武夷山志》,我们也到不了这里。”
徐霞客这才注意到,林彦复在刚才的一番打斗中,似乎右胸处受了点伤,一直用左手抚按着。而林彦瑛看着他的眼神里,也充满了关切之情。看来秦恕的拳术果然了得,虽然手无寸铁、以一敌二,却也重创了对手。徐霞客慢慢地定了定神,恢复了往常的冷静,说道:“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在江阴时我是你们的座上客,到了寒风岭我成了你们的剑下囚。姑且看在三千两银子的份上,我可以把目前所知道的东西全部告诉你们。但这些东西对于你们并没什么太多作用,如果你不能保证我的安全……还有无书的安全,好吧,还包括老秦,如果他还没死的话。那么,我不会继续参与你们无聊的探案游戏,请折价给我一千五百两银子,让我和无书回江阴去吧。”
一口气说完这番话,徐霞客忍不住又瞥了陈荷花一眼。虽然只隔了三天没见,但在他特制的伤药作用下,陈荷花的伤势已大为好转,白皙的肌肤上又增添了几分红晕,容颜似乎变得更加动人。徐霞客非常不合时宜地想到:自己可能有段日子没碰女人了。
林彦瑛像看着一个疯子般地瞪住徐霞客的脸,高声骂道:“让你带路,你把我们带到了乱石岗中,差点让我们丢掉性命;让你帮忙,你和秦恕扔下我们,自己跑来寒风岭;现在让你用山海堪舆之术来探案,你居然好意思问我们要一千五百两银子!姓徐的我告诉你,要银子没有,要刀子倒有一把!”
徐霞客又摇了摇头,说道:“刀子对于我来说,作用不大,我还是比较喜欢银子。”
就在这时,徐霞客感到一只温暖的手抚在他的脸庞之上,手心里的温度一寸一寸地攻向他的内心深处。他能感觉到陈荷花的呼吸几乎要喷在他的脸上,他也听见了陈荷花的声音在耳边轻柔地响起:“先生,我不想你就这样死在这里。这儿埋葬的全是南溪村当年没跑出去的那些人,他们满怀怨气,找不到回家的路,只有在寒风岭的黑夜里游荡,直到永远,永远……先生,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事情是最可怕的吗?”
“我……试着猜一下……是没钱吗?”
“是永远。永远两个字是最可怕的。你也不会想永远埋葬在这里,对吧?他们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就像那些山贼毫不留情地杀掉我的同伴一样。相信我,在这种地方杀人,他们这种人不会有任何顾忌。”陈荷花的眼里,仿佛有泪水渗出。这让徐霞客感到很诧异,即使在被山贼倒挂在枯树上的时候,也没有见到陈荷花流下过眼泪。
林彦复的声音则依旧非常稳定:“徐先生,她说的没错。我说过,为了得到答案,可以不惜任何代价。注意,是任何代价。”
徐霞客看着他,有点想伸手去摸摸额头。林彦复冷冷地说道:“先生,你的手最好别乱动,这是我对你善意的忠告。”
“如果你让我摸一摸额头,”徐霞客说道:“也许我也能给你点有用的忠告。”
“那要看到底多有用了。”林彦瑛瞪了一眼徐霞客,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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