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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第2页）

被点名者喉头发紧，其探花郎袖中的手指掐出青痕，张口却漏出半声气音。满室只闻纸页落地声。

“奇了，这不就是今科会试第二场的截搭题？”杨怀渡歪头扫过众人，“原以为列位大师出同门，答得该像抄书般齐整......”他忽然顿住，皱眉似在懊恼没找着更诛心的词。

“不谋而合。”新科状元俯身拾起两张飘落的答卷，他人长得温润公子的气派，说话也是如此。将纸张一一对照，便会发现虽内容不同，但整修改的数字条目分毫不差。

杨怀渡投以赞赏的目光，咂吧下嘴觉得过于文雅道：“估摸着没准是在桃园结义，兄弟心有灵犀一点通。”

紫袍侍卫径自踏入厅堂，未等辩解便卸了涉事官员玉带。解革带者五人，除冠者十一，流刑签掷地声与摘除梁冠的脆响交替作响，席间空出十六锦垫，没了半数。

逃过死结只是被俸禄半年者如霜打茄子，种种幻想于眼前成泡影。无人叩谢皇恩，反有数人借着整理衣冠的遮掩，来掩盖内心忿忿不平。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科举一事，关乎国本，只是朝堂之上，人心浮动，若追根究底，恐牵一发而动全身。愿陛下以社稷为重，徐徐图之，方为上策。”侍中这话说的巧妙，看似带着点威胁意味，实际上不是添了把火，他不觉得事情会点到为止，还不如火上添油，左右和他没关系，还能衬托皇帝的果断。

果不其然皇帝的确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不过他没有接话，全权交给杨怀渡解决的样子。

“柰一种山间野果，味道偏酸。大官人位高权重没见过它放上一年半载的样子，外表看上去如同刚刚摘下，可稍微一触碰就会迅速腐烂。”杨怀渡玩味说道，用最无所谓的语气说出最大逆不道的话，“大穰不就像那颗果子，不管外表看起来多么完好，内里却已经烂透，您们说一时的辉煌能挺多久？百年间或许几十年间，也有可能是须臾间，毕竟内里已经腐朽不堪。”

庄严肃穆的宫殿下的杨怀渡似乎自己面前的没什么不同，又存在着细枝末节的不同。他张牙舞爪，不安警惕催生出步步紧逼的试探，想要知道自己可以做到哪一步才会惹得皇帝斥责，像是顽劣的孩子试探着父母对自己的爱意能够包容多少。

江愿椿看的分明那乖张粉饰后的坦诚，她轻轻笑了一声。

“黄毛小子竟在圣上眼前大放厥词！”比皇帝先恼怒，不，应是暴跳如雷的官员。

杨怀渡歪头道：“大官人是说您自己吗？黄毛小子不太适呢。”

说话的官员隐隐期待的目光观察着龙椅上闭目的人，没有想象中的反应，那人一如既往的慵懒，过度反应让他成了跳梁小丑。

窘迫羞愤使他再一次对杨怀渡进行打压。

杨怀渡则无辜且疑惑道：“难道不是吗？大官人他们有说会试考题是谁泄露的吗？源头都没有搞清楚，怎么能遏制以后，难不成靠杀鸡儆猴吗，恐惧会随着时间而消失，胆子会随着时间而壮大。”

说罢重新跪在皇帝的面前，目光炯炯，说话间带着自嘲却十分坚定道：“圣上臣死脑筋，喜欢打破脑袋问到底。”

“既然知道那便继续说。”

“顺鼎书肆以售卖名师古籍名义掩目，大肆向考试售卖科举题目，”杨怀渡接来叨叨什么，其他人已经听不下去，齐刷刷看向江淮，晃过来神，怪不得皇帝上来聊起江家家常。

江淮没事人一样大牙一呲，朝着众人举起酒杯豪气地一饮而尽，没心没肺，就差说一句看你爹弄啥嘞。

身边江愿椿扬起笑容朝看来的人一一点头示意，习以为常般。

“其背后东家是大皇子。”杨怀渡淡声下了结论，瞬间又将众人的注意拉回到自己身上。

“本王得问问你两件事，头一件，你有啥证据？第二件，本王凭啥这么干？就凭自个儿一张嘴，就给本王定罪了，这不闹呢吗？本王支持你查，查个底儿朝天，整明白喽！可你要是查完了还硬给本王扣帽子，那本王也没招儿，认了呗！”

当事人异常淡定，神情从容，声音沉稳，只张口便是辽东味。辽东临近异族，往来密切，前些年大皇子担任辽东宣慰使，负责安抚与外交事宜。

说来大皇子也怪可怜，辽东天寒地冻不说，处处被平章政事压一头，兵权碰都没碰着；待不下去任期结束回朝，陵安城更是没他的地盘。芝麻西瓜通通没有，倒是有改不回来的口音。

“目的当然是把水搅浑，趁乱培养自己的势力，成功了当然好事一桩，失败前面有其他人在前面顶着，横竖不亏。至于证据，”杨怀渡双手一摊无辜道：“臣没有。”

皇帝抬起眼皮，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嘴角是若有若无的笑意，最后谁也不看道：“那便是查清楚了，没证据喽。”他吃颗葡萄又喝口酒慢吞吞继续说道：“杨卿忠心耿耿，朕倍感欣慰，只是杨卿今晚操劳一夜，实在是狠不下心来让杨卿继续查下去。”言下之意是不愿追究。

江愿椿看了一夜的好戏，眼下终于是轮到自己出场，她这次也不衣裳行礼了，直接起身开口道：“陛下臣女有。”说话间夹杂咳嗽，但字清晰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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