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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长吸几口气,飞快地拨弄着手中的佛珠来掩盖不安。
谢溶溶还从来不知道从桥上掉下去到沉入水中只是眨眼间的事,也没料想到冬日的河水不结冰也冷到骨子里,更意外的是她失去意识前,竟然错觉看到了一对琥珀琉璃向她不断逼近,一只苍白细长的手同时向她伸来想要抓住衣袖却被她一把挥开了。原因无他,那只手在水中实在白得刺眼,她恍惚以为是水鬼来找替死鬼,用力拍了一巴掌,之后发生了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比如说这是哪儿,为什么身边躺着的人有一张她最讨厌的面孔,以及为什么他们会并排躺在一起。
她抱紧被子,快速地摸了一下全身,顿时血都凉了——身上的这身粗布衣裳是谁给她换的?她四下打量一番,除了一只睡着的黄鼠狼,周遭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泥糊的墙面凹凸不平,抬头能看到房梁上吊着的玉米和辣椒,不远处支着一个煤炉子,是她在街上见过的那种黑蜂窝炭,以及身上的被子,黑底大花绿叶子,棉花都被睡瓷实了,贴在脚面上还真有点凉。
她不会落水落到黄鼠狼窝里来了吧?
正当她一阵后怕,木门“吱啦”一声被推开了。谢溶溶吓得往墙边一缩,没登意一脚踢在黄鼠狼身上,他也一动不动,跟死了一样。
进来的是位中年农妇,一张黑红的容长脸,笑起来和银环有几分像,见她醒了,放下手中的木桶,在腰间的围裙上蹭了蹭,笑,“娘子醒了?可有哪里不舒坦?要喝些水,吃些东西么?”
谢溶溶从被子里露出半个脑袋和一双滴溜溜的眼睛,打量她半天,怯生生地道,“请问......这是哪里呀?”
农妇“唷”了一声,凑近过来低头看燕回,道“娘子不记得了?你落了水,你夫君跳下去救你,你俩沿河一路飘下来,他背着你走倒在半路,被我家那口子碰上,就都给你们带回来了,衣服还是我帮你换的,你瞧,你俩的衣服都煨在炉子边烤着呢!”
谢溶溶一听是衣裳是她换的,松了一口气,又想起她对黄鼠狼的称呼,皱着眉反问,“我夫君?”
农妇点头,“是啊,就是这位公子爷,我男人说他碰上你们时他都冻得快说不出话来了,还是强撑着塞给他块玉佩,说是救你们夫妇的酬谢。”她砸吧着嘴打量那只脸色惨白的黄鼠狼,哎哟哟地感慨,“瞧你们,一定是金陵城的大户人家吧,长得可都真好,我男人说你夫君的眼珠子还是黄的呢,我就没见过黄眼珠子的人,山里只有蛇和黄鼠狼是黄眼珠子。”
谢溶溶撇嘴,可不就是么。她没吭气,听了农妇的话心里有点膈应,这人对她有所图是真的,可他救了她也是真的。
她看了一眼双眼紧闭的燕回,高高大大的一个人围着条大红花被子,被子不够长盖住了脖子盖不住脚,这家人就拿了件同底色的大棉袄包住,只给他露出张漂亮的脸,怎么看怎么奇怪。
她也挪过去看他,问道,“他这是怎么了?睡着了么?”
农妇诧异地瞥她一眼,“你男人这是落水受凉,发烧了啊。”
谢溶溶一骨碌从被子里钻出来,手心将要落到他额头上时滞了滞,可被农妇盯着,也就干脆落了下去。不试不知道,他烧得这样厉害,脑门快能煎鸡蛋了。
她有些慌张,因为清楚这人的身份闪失不得,况且他还是为了救自己成了这样,两手撑在床边,焦急地问,“可有叫郎中来?他烧的好烫,这样下去不行的呀。”
农妇摇摇头,冲窗外努努嘴,道,“哪里请的来郎中,下大雪了,天又晚,明天一早我让孩儿爹去看看。”
谢溶溶不通医理,但也知道人这么烧一晚上肯定不行,说不准明天郎中来,他一睁眼都烧成傻子了。
这样不行,她念叨着,“这样不行。”
她拢拢衣服下床,在那堆湿布里摸了摸,拽下来一颗纽襻上缀的珍珠,放在农妇手里,问,“家里可有酒?劳烦婶子取一坛来,我给黄......我给夫......夫君出出汗。”
农妇对着油灯照那颗指甲盖大的润白珍珠,高兴地合不拢嘴,“有、有,还存着老家带来的黄酒,我这就去给娘子拿。”
农妇走后谢溶溶跌坐在床边,脑子里一团乱麻,这都叫什么事儿?落到个人生地不熟的村子里,要是这人不醒,她连路都不好走。刚叫他一句夫君,真是恨不得舌头都要咬掉,可也不得不顺着他的话讲,不然怎么办?孤男寡女大冬天坠河,这些村民指不定怎么编排。
还是快点把他弄醒,怎么来的怎么回去,等进了城回了家,她就往后院里一缩,谁都见不到。
她把脑袋枕在膝盖上,蜷在床边看向窗外呼呼的风雪夜,眼泪流到洗的发白的麻布袄上,也不知道阿鱼怎么样,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儿子塞进银环怀里,也听见了她那声凄厉的叫喊,所以她们肯定是安全的吧。还有她的夫君,是不是顶着大雪满世界地找她,像捞鱼一样在河里排查。
她出生到现在长在锦玉堆里,连擦脚都用的绢布,长到十九岁,最亲近的只有阿爹和敬廷两个男人,哦,阿鱼还小。如今一间房里只放得下一张床,还好够大,叁四个人躺都绰绰有余,床上还有个心怀不轨的男人,要是被人知道,这河再跳一遍都洗不清了。
谢溶溶又蹭过去摸出自己烘得半干的罗袜套在脚上,犹豫了一下还是穿上盖在燕回脚上的大棉袄,把裹在身上的被子搭上去,背对着他站在地上挽起头发,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那人一张薄唇烧得干裂,紧闭着双眼,鼻梁秀挺,即使在病中都是一副好样貌,他俨然是烧出了胡话,嘴唇一张一合,眉毛也拧起来。
谢溶溶小心翼翼地挪过去,俯下身子凑近,半天才听到他在说,
“......阿......阿涅......罗......”
“啊什么罗?”
“......小羊......我的......我的小......羊......罗......”
谢溶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小羊?你病成这样还想吃羊?真不愧是个黄鼠狼,偷鸡又摸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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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晚。这章写的太随便了...可能还会改。
有请假的消息都会放在简介下面。
谢谢大家的评论和珍珠,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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