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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光尚未撕破黑夜的幕布依旧被深沉的黑暗所笼罩,刘向便急匆匆地赶往了厂子。他心中怀揣着一个坚定的目标,那就是要在工友们前来上班之前,将最后一个铁房子的框架完美地焊接好。要知道,这个正方形框架的焊接可不是一件简单的活儿,其对于对称度、平衡度以及垂直度的要求都极其严苛。而在目前的厂子里,若论及焊接技术,刘向当属最为出色的那一个。此刻,工友们都还未到岗,厂子里的人寥寥无几,这般场景反倒有利于他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不容易被外界所干扰分散注意力。更为关键的是,此时太阳还未升起,天气相对凉快许多,这对于连日来被高温烧灼的脸庞而言,无疑是一种难得的保护。
日落西山,那如血的余晖倾洒大地,仿佛在为白日的落幕奏响悲壮的序曲。就在这即将被沉沉夜幕无情吞噬的时刻,突然间,有一帮子人像脱缰的野狼一般,带着疯狂与蛮横,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厂子。正准备下工的刘向,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嘈杂声,下意识地将手里的榔头紧紧握住,神情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双眼警惕地盯着这一群不速之客。
“哇!”只听得一阵砰砰作响,震耳欲聋,他们犹如发了狂的猛兽,使出浑身的力气,挥舞着重拳,狠狠地击打在铁皮屋的中间薄弱部位。那拳头带着呼呼的风声,每一击都仿佛要将铁皮屋砸穿。
“好!”紧接着,一人腾空而起,双腿劈开,猛踢在铁皮屋上的铁皮门上。这雷霆万钧的一脚,产生了巨大的动静,惊得草地里的蛤蟆惊慌失措,四散奔逃。
“好哇!”随后,又是一阵噔噔的跺脚声,犹如闷雷般响起。铁皮屋底下的蚱蜢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搅得不得安宁,猖狂逃窜,好似末日来临。
“太好了!”这帮人在那二十六个浅绿色的铁皮屋里,近似着魔一般地撒野,疯狂地拳打脚踢、又蹦又跳。嘴里还念念有词,声称是在检测着铁皮屋的做工和质量,可那副蛮不讲理的模样,哪里像是在正经检测。
“赵老板,厂子里的弟兄熬了十几个夜才给赶出来的,您还满意?”刘向看着自家舅舅,只见舅舅强装镇定,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点头哈腰地迎其中一个小个子走进厂子的茶桌前,又是殷勤地斟茶,又是恭敬地递烟。
“我说好不叫好。”赵老板脸上满是不可一世的傲慢之色,那高高扬起的下巴,斜睨的眼神,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法眼。
“要我们李队长说好才是好。”赵老板旁边的高瘦高个一边摇头晃脑,一边阴阳怪气地说道。那脸上同样写满了不可一世的高傲,仿佛他们才是这个地方的主宰,掌握着生杀大权。
“那,李队长还没过来......”刘向看着舅舅递过来的急切眼神,心领神会,连忙转身,赶紧跑出去把准备下工的工友叫住,还顺带着把厂子的大门悄悄地上了锁,只留了一道窄窄的可进出的小门。
重新返回来的刘向,目光再次回到赵老板身上。他的双眼紧紧盯着赵老板,目光中透着一丝警惕和疑惑。只见赵老板依旧是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烟,烟雾缭绕中,他那眯起的眼睛里满是不屑和轻视。
刘向的眉头微微皱起,眼角因为紧张而不自觉地抽动了几下,他咬了咬嘴唇,心中暗自思忖:“这赵老板如此傲慢,也不知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尾款能不能顺利结清?万一他们故意刁难,这十几个日夜的辛苦可就白费了。”想着想着,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试图从赵老板的神态中捕捉到哪怕一丝可能的转机,但赵老板那冷漠的表情让他心中愈发没底。
“不闹了。”赵老板高声喝止,旁边的高瘦高个先是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小心翼翼地探头张望,然后畏畏缩缩地向前迈进一步,随后又迅速站直身体,看似无力垂在肩上的双手向上伸直,掌心向下压,以此信号来平息这场混乱不堪的局面。
那一帮人从铁皮屋里、屋外走到茶桌前,“老板说了,我们在这里等李队长开完会过来取货就走,不要闹出动静。”瘦高个子说完,厂子里安静下来。刘向看着这一帮人散开后,又都进铁皮屋里三五成群打起扑克牌,虽然不似刚才离奇般的胡闹,但总感觉哪不对劲。
“赵老板,您看这天也晚了,货您也验了,您就把这尾款给结了吧。”刘向从里屋拿出单据微笑着递给赵老板。
赵老板白了刘向一眼,伸手拨开刘向递过的单据,顺手拉刘向的舅舅坐下,熟练的泡着茶。“老板莫怕,今晚不会差你半个子,先喝茶。”
刘向见状也不敢离开,他招来工友一边收拾工具,一边观察动静。
一个时辰过去,屋里点亮了灯,刘向悄悄安排工友在后厨轮流吃饭。
又一个时辰悠悠过去,茶桌上的茶水许久未曾再续,杯中的缕缕清香也缓缓消散,原本热气腾腾的茶汤渐渐变凉,直至冰冷。刘向的舅舅和赵老板不再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流,只是沉默地对面坐着。刘向的舅舅手中不停地把玩着那只不值钱的核桃,目光时不时瞥向赵老板,内心焦急却又强装镇定,他在焦急地等赵老板付清那剩余的款项。赵老板同样安静地坐着,手里不停地转动着那早已喝干了水的茶杯,面色阴沉。他也在等,他在苦苦等待他的李队长到来,仿佛李队长不到,这一切都无法定论。在铁皮屋里打牌的人点着了蜡烛,微弱的烛光在黑暗中摇曳不定,他们依旧继续打着牌,牌局上的吆喝声、欢笑声此起彼伏,似乎全然忘记了身处这等待的僵局之中。
许久,许久,时间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沉睡,仿佛在此刻彻底凝固。月儿已不知不觉悄然爬上了半空,如水般清冷的光辉轻柔地洒下,将大地笼罩在一层朦胧的银纱之中。那虚掩的厂子小门被缓缓地推开,十来个身着清一色黑衣的精壮汉子步伐整齐地簇拥着一个青年男子稳步走了进来。男子身材格外健壮,他身着的那一身黑色衣衫不仅没有让他显得沉闷,反而增添了几分格外的威严,令人不敢轻易直视。仔细端详去,他衣领的领角,双肩和右臂的臂膀上都有着色泽明显更深层的黑色印记,稍加思索,想来应该是被特意取掉了标志的制服。坐在茶桌前的赵老板一看到来人,瞬间犹如触电一般,整个身体剧烈一颤,迅速起身,然而那举动却显得万分怪异。他先是脑袋低垂,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随后又极其缓慢地站直身子,紧接着又挺起胸膛,仿佛在努力展示着什么;双肩先是如同失去了支撑般无力地下垂,紧接着又像是被强力弹簧弹起似的突然张开,整个人的姿态显得极为扭曲,让人直观地感到他的肩膀似乎正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巨大压力,仿佛有千钧重担无情地压在他身上,令他不堪重负,片刻后,他迈开脚步,那步伐匆忙而急促,一溜小跑地朝着青年男子跟前奔去,那模样犹如急于讨好主人的奴仆。这样的举动让坐在一旁的刘向舅舅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一颗心开始疯狂跳动,不禁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而一旁的刘向则满心疑惑,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一双眼睛充满了迷茫,怎么也想不明白赵老板为何会有如此反常的表现。
“李队长,辛苦了!”赵老板那原本高傲的面容瞬间堆满了卑微之色,嘴角上扬,含着那刻意讨好的笑,话语清晰且无比流畅地说道,“已经仔仔细细验过货了,这宽三米,长三米,尺寸那是分毫不差,正正好,任你如何用力踢都踢不开口,使劲跺脚也丝毫不会漏。”刘向靠在墙边静静地听着,满心的不解如同乱麻一般缠绕在心头,忍不住暗自嘟囔道:“这算是什么稀奇古怪的验货法?简直闻所未闻。”青年男子缓缓转动头,目光左右打量了一番,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一般,只应了一声:“好!”赵老板忙不迭转身,迅速递给刘向舅舅一张银票,脸上的笑容看似和善,却分明带着几分让人不寒而栗的威胁意味,说道:“加上之前给的定钱还有剩余,把这剩余的钱拿来打发给您的伙计,不该说的就不要说,老板是明白人,懂的吧。”月光下,突然间吹过一阵凉飕飕的风,刘向舅舅胳膊上的汗毛根根竖起,就像受惊的刺猬一般。他的双手颤抖着,战战兢兢地接过银票后,只感觉自己的手心已经被汗水彻底湿透,黏腻腻的,十分难受。他抬起头紧张地看向四周,惊讶地发现刚才还安安静静坐在铁皮屋中无声打牌的那一群人,此时已经齐刷刷地站直了身体站了起来。他们的脸上毫无表情,如同被冻结了一般,仿佛一尊尊冰冷无情的雕塑。树叶在月光的映照下沙沙作响,发出微弱的响声,那声音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显得格外诡异,让人不禁感到毛骨悚然。刘向舅舅心中暗自警惕起来,眉头紧紧地锁着,满心都是疑惑,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些人到底在谋划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神色匆匆地把银票交到刘向手中:“拿进去交给你舅妈。”刘向赶忙接过银票,心思敏锐的他瞬间就明白,这是舅舅要自己从后门离开。“小老板留步。”赵老板轻轻咳嗽了一声,出声叫住了刘向,随后转身对着刘向的舅舅说道:“这厂子杂乱无章,毫无条理,老板娘怕是不住这里吧?”刘向迅速伸手扶住站立不稳、身形摇晃的舅舅,义正言辞地说道:“赵老板,我们只是本本分分的手艺人,就只会凭着做工手艺吃饭,各位出了这门,我们就当各位从来没来过,如此可好?”
“如此最好。”赵老板冷冷地答道,那语气仿佛能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刘向打开厂子大门,只见月儿已经不知不觉地把路边长木板车的影子挪到了东方。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赵老板和李队长带来的两帮人的行动,心中满是震惊。他们之间的默契程度简直令人咋舌,每个人都分工明确,配合紧密得犹如一个人的四肢般协调。他们推车的速度快得惊人,那风驰电掣的模样,仿佛是一支训练有素、久经沙场的军队在雷厉风行地执行重要任务。搬运铁皮屋的时候,力度大得更是惊人。只见四个人就能轻轻松松地抬起一个铁皮屋,然后稳稳当当地放到木板车上,而且动作流畅如水、刚劲有力,丝毫不见费力之态。更令人惊叹不已的是,一条长绳在空中被丢来丢去,仅仅三两个回合就把铁皮屋和木板车牢固地固定在了一起。他们的配合默契已然到了极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和言语,只是简简单单、一气呵成地完成了任务。
“赵老板,我舅舅讲过了,我们乃是本本分分的手艺人,只收取应得的手工费,多余的钱定会一分不少地还给您,今夜所发生的事权当从未有过。”看着木板车首尾相连,一辆紧挨着一辆,宛如一艘硕大的轮船在这沉沉的夜之海洋里徐徐前行。刘向一面惊叹于此次事件的神奇所在,一面又深深惧怕着事件的怪异和诡谲。他毫不迟疑地将多余的钱找补给了赵老板,语气坚决异常,毫无半分犹豫与退缩。安排好工友明天上午歇工之后,他驱使那辆破旧的小三轮先把舅舅送回了家。待他回到金山集市的出租屋时,已然东方露白,晨曦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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