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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玉娘进宫前,孟姨娘告诉了她知道,凭是哪个男人,都喜欢自己的女人柔顺些,可又不能太蠢。若是长得花容月貌,偏是听不懂人话,在新鲜头上也就罢了,日子一久也就厌了。何况乾元帝这样的身份,又日理万机,绝不能耐烦和个蠢货周旋。所以见玉娘这样闻弦歌而知雅意,乾元帝果然笑了,道是:“传膳吧,朕饿了。”
果然到得次日,妃嫔们来给李皇后请安,大多堆着笑脸来恭喜李皇后,也有几个心胸狭窄的,碍着乾元帝,不敢挑衅玉娘,到底还是酸了几句。中间就有个刘美人,倒是笑吟吟道:“谢才人也不用心急,儿女缘这回事可是说不准的,指不定明儿就来了,也指不定就慢慢地过个十年八年的再来,急也是无用的。”说了抿嘴一笑。
她便是玉娘摔下高台时,阻止乾元帝去看玉娘的那个美人,当日她叫乾元帝当着全宫的妃嫔们打了掌,颜面尽失,不敢恨乾元帝,自把玉娘恨上了,这回看着玉娘叫凌蕙占了先,自然得意,忍不住就出言讽刺。不想这话说得失了分寸,竟是将李皇后也牵连了进去,还浑然未觉。不想李皇后正好从寝宫里出来,听个正着,膝下无子原是她的心病,脸上微微有些红涨,禁不住就冷笑道:“刘美人看来对儿女缘上心得很。”刘美人还浑然未觉,听着李皇后的话,还笑问:“殿下,凌采女怎么没出来?这等大喜事,我们也该恭喜恭喜她才是。”一面拿眼角去瞥玉娘。
玉娘黛眉微蹙,正要说话,就听着身后有人道:“知道的,是刘美人心善劝解谢才人几句,不知道的,还以为刘美人是铁口直断的算命先生呢。”说了,也是笑了几声。说话间就走过来一个二十七八岁的丽人,生得一张瓜子脸,一双水杏眼,嘴角带了颗美人痣,竟是王婕妤。
王婕妤从来以高贵妃马首是瞻,高贵妃笑她便笑,高贵妃说是她便点头,这会子忽然出来替玉娘说话,了解她的都有些惊诧。所谓反常即妖,宫中女子都不是太笨,且高贵妃她们得罪不起,谢才人么,也是得罪不得的。可若是高贵妃同谢才人自己斗起来,乾元帝也不能怪在她们头上,倒是有志一同地噤了声,笑吟吟地看着王婕妤走到了玉娘身边。王婕妤笑眼弯弯地同玉娘道:“你不用理她,她是叫圣上打了一掌,迁怒在你身上呢。”
刘美人叫王婕妤一语道破心思,脸上涨得通红,待要说什么,就听着李皇后道:“你们一个个的将女诫宫规都忘记了吗?”李皇后虽不得乾元帝宠爱,乾元帝倒也不曾如何下过李皇后脸面,她在未央宫中还有威信,这话出了口,众人不敢再说。
倒是高贵妃笑了声道:“殿下说的是。有的人莫说是将女诫宫规都忘了,怕是自己是谁都忘了呢。”说了目光就在王婕妤身上溜了两溜,这几乎就是明着说王婕妤看着玉娘得宠,所以身为婕妤,反向个才人示好。王婕妤脸上自是涨得通红,将玉娘的手放开,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玉娘脸上也是一红,高贵妃抿着唇将玉娘上下打量了会,哈哈笑了两声,道:“谢才人不要多心,我不过与王婕妤说着玩的。你才来,不知道,她从前是跟着我的,我们这样闹惯了的。”玉娘虽已坐下,听着高贵妃同自己说话,说不得站起身来,浅笑着应承。
在场诸妃们原以为两个宠妃说不得要对上,不想高贵妃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谢才人这里更是避其锋芒,都觉着无趣。还是陈淑妃笑道:“说来凌采女腹中这孩子倒是有些运气,日后降生,少不得要殿下多费心了。”李皇后听了陈淑妃这话,脸上就笑了,因道:“他们母子住在我这里,说不得我要费心些。”
说话间凌采女也过来来,要给李皇后行礼,李皇后命人扶住了,又笑道:“我说了你身上重就不用出来了,如何又过来了?”凌蕙轻声道:“殿下不叫妾来,是殿下体恤妾,可礼不可废。”她没来前,无子无宠的妃嫔们中有羡慕她的,可真见着了人,羡慕之意倒是少了许多。凌蕙脸上施了脂粉也盖不住眼下微微的青痕,想来她有了身孕,乾元帝不光没加封,昨夜更是睡在谢才人处,这般没脸,憔悴些也是有的。
想在这里,诸人不免又去看玉娘,玉娘依旧花貌雪肤,是个美人态度,显见得对凌蕙抢在她前头有孕毫不在意,谢才人之所以能毫不在意,无非是乾元帝依旧宠她。想明白这个道理,诸妃们各自心中滋味难言。
又说李皇后不耐烦乾元帝的这些莺莺燕燕在自己跟前久坐,听着她们说了几句,也就打发她们回去,诸人告退。玉娘正随着众人要出去,却叫李皇后叫着了:“谢才人,你且站一站。”玉娘无奈,只得站下脚,聆听李皇后训话。李皇后只不做声,看着人都走没了,这才笑微微地道:“我知道圣上爱重你,若是平日我也不说什么。可如今凌采女将将有了身子,正是不稳的时候,若是圣上能安慰几句,倒是比吃药还好些。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想来也该知道怎么做。”
这便是要玉娘在乾元帝来时将乾元帝往凌蕙处推了,一来,左右凌蕙是有了身子的,便是乾元帝多去她那儿,也不过是说说话,倒是玉娘这里,侍寝就少了;二来,如今乾元帝不将凌蕙看在眼里,可真去多了,未必不将她的孩子看在眼里,真是一举两得。
玉娘只做不懂,满口答应了。不想李皇后竟又道:“我知道你的性子,答应得好好的,未必肯用心做。”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大家都去过圣诞了吗?
☆、第63章训斥
李皇后看着玉娘叫自己几句话说得脸上慢慢地涨红了,心下也觉得快意,又道:“我知道你年纪小,圣上又宠爱你,性子骄傲些也是有的,往日里才不同你理论。如今凌采女身子重,你就担待一二,懂事些才是道理。”
担待两字就说得重了,玉娘眼中终于落下泪来,双膝跪倒在李皇后面前道:“妾并不敢。”
在从前,乾元帝再宠着高贵妃,横竖是往昭阳殿去的,不在李皇后这里晃,李皇后倒还忍耐得住,只当是眼不见为净。可自打乾元帝将玉娘送来,一个活生生的美人儿搁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乾元帝如今一个月里倒是有半个月是往椒房殿来的,可除了初一十五两日,都是歇在玉娘那里。便是歇在她正殿的那两日,夫妇之间敦伦也是没有的,这几个月熬下来,便是李皇后再宽和,瞧着玉娘又怎么能顺眼,只是碍着乾元帝偏宠,玉娘素日说话行事又温软,挑不出大错来,只得忍气。今儿好容易逮着了凌蕙有孕这个由头,自然逼着玉娘将乾元帝往外推,故此又道:“方才刘美人讲得也不错,儿女缘这回事,你只放宽心就是了,哪里是你急得着的。”
她说这话时倒是忘了自己十几年不曾有孕了,话里话外的指着玉娘急于怀上身孕,故此霸着乾元帝不放。玉娘素来娇怯,哪里受得住这种话,叫李皇后说得都匐在了地上,肩膀微微地颤抖,显见得哭得伤心。
李皇后心下畅快,到底是受出身所限,且平日端着规矩惯的,一时也想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便道:“我今儿说的,自己回去好生想想罢。”玉娘低声答应,这才从地上站起来身来,李皇后看着她脸上带着泪痕,眼圈儿红红的,鼻尖上都带了些胭脂色,比之平日那副清婉模样更可怜些,不由更觉刺目,已忘了自己初衷不过是要玉娘将乾元帝往凌蕙那里推,不免再教训几句:“谢氏!你哭成这样,可是我委屈你了?”
李皇后身为中宫皇后乃是君,莫说只是说个妃嫔几句,便是杖责了,妃嫔也不能说委屈,说了委屈,那便是怨望,真要扣了这个罪名,便是乾元帝也不能保得她全身而退。
玉娘哪里肯叫李皇后扣她这个罪名,当即又跪倒在地,又将发髻上的簪环统统除下,一头云发就散了下来,披散在两肩,含泪伏地请罪:“妾万死。”李皇后还待再说,一旁黄女官已端了茶来。李皇后说了这回,也口渴,起手要去接,却见黄女官对自己递过个眼色来,倒是顿了顿,黄女官这才轻声道:“圣上该下朝了。”
李皇后知道乾元帝素来偏心,从前护着高贵妃一个,如今是护着高贵妃同谢才人两个,只得咬牙,喝了两口茶才缓声道:“我也没说着你什么,你倒脱簪请罪起来,可见是个谨慎的,也只望你一直记得这份谨慎。去罢。”玉娘心头一松,这才叩首道:“妾谢殿下不罪之恩。”这才起身。
玉娘谢罪时,将发髻上的簪环都摘了下来,都放在她身前的地上,这时起身,倒也不好自己捡的,她随身的宫娥又在外头等着,黄女官只得叫了个小宫娥过来替玉娘捡了,又看玉娘站着都颤颤巍巍,显见得哭得狠了,只得叫这个小宫娥过来将玉娘扶出去。
李皇后瞧着玉娘脚下飘云一般地出去,长发如一匹墨缎一般自肩背逶迤而下几可垂至地面,又叹息了声,转头向黄女官道:“你瞧她这副模样,说几句就哭红了眼,倒象我委屈了她一般,圣上看见了只怕又要心疼。如今我也不想别的了,只盼凌氏争口气。”能借着身子将乾元帝拖住,便是不能将乾元帝拖住,好歹也要生个皇子下来,乾元帝倒是答应了将孩子养在她的膝下,有了皇子,她还愁什么,乾元帝爱宠哪个宠哪个去。
玉娘出得正殿,就有珊瑚过来从椒房殿正殿的宫娥手上将玉娘接了,那宫娥仿佛是个伶俐的,因赔笑道:“殿下不过心疼皇子,并没同才人生气。才人只管放宽心。”玉娘出来时,正拿帕子捂着脸,听了宫娥这话,微微松手,瞟了那宫娥一眼,见她不过十三四岁模样,眉目生得倒也俏丽,双眼尤其精灵,心上就有了计较,扶着珊瑚的手就回去了。
回到殿中,玉娘才将掩面的帕子扔开,脸上带些泪痕,眼儿红红的,留在偏殿的秀云,秀琴等看着这样,知道是李皇后给玉娘气受了,她们如今也算熟知玉娘性情,不声不响地打了热水来,服侍着玉娘净了面,却不拿冷帕子渥眼睛,只薄薄地施了层脂粉,若是细看,倒还看得出眼圈儿四周微红。又重梳了个反绾髻,连着簪环衣裳一并换过,模样儿就同乾元帝上朝前全不一样。
乾元帝回来时见着玉娘从头到脚都换过了装扮,果然注意了,打量了回,见玉娘浅淡梳妆,如明月梨花一般,也就笑道:“怎么换了衣裳了,倒也好。”玉娘一边奉过茶来一边道:“妾今儿在殿下那里见着凌采女,脸色黄黄的,想是才有了身子,心上慌,失了保养,圣上不如去看看她罢,圣上是万乘之尊,有圣上在,凌采女也就安心了。”玉娘这个模样,又是无缘无故地这番说话,乾元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无非是皇后在她跟前说话了,玉娘素来性子娇懦,自己尚且不忍加以言辞,皇后倒是忍心勒逼她,当下就有些恼,因叫:“昌盛。”
昌盛正在殿外守着,听见乾元帝叫他,忙跑了进来:“圣上,才人。”乾元帝便道:“传朕口谕,去御医院宣两个御医来服侍凌采女,瞧瞧她身子哪儿不好了。”玉娘听着乾元帝发怒,忙从他身边走开几步,在昌盛出门前先跪在地上,含泪道:“求圣上给妾一个体面,今儿就往凌采女那里走一回罢。”说着长长的睫毛颤一颤,珠泪连串地落了下来。
乾元帝见玉娘叫逼成这样,不由大怒,待要发作,就叫玉娘扯住了袍袖:“圣上就当可怜可怜妾。”又扬起粉面来看乾元帝,她脸上妆容本就极淡,叫泪水一冲,敷着的薄薄的一层粉就掉了,露出泛红的眼圈来,格外的楚楚可怜,看得乾元帝又气又怜,俯下身来将玉娘扶了起来,从一旁的宫娥手中接过帕子,替玉娘擦了,冷笑道:“没出息的,有朕在,你怕着哪个。你只管叫她们收拾了你常用的,过两日跟着朕往西山去住几天。”
乾元帝口中的话带些怒气,手上倒是轻,给玉娘擦过泪,又牵着玉娘的手携着她进了寝宫,叫了宫娥进来,服侍着玉娘脱衣卸妆上牀歇了,这才转身出来,就到了凌蕙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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