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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睁眼醒来,天竺菊见自己躺在一个满是碎木的池潭前,其余俩人也搁浅在附近的怪木间,黑猫正舔舐着她的脸,浑身就像散了架。她拖着疲惫身躯将她们一一拖到岸滩,又重新唤来大批羽蝶,当照亮四周,方才瞧见头顶满是相互交叉的树根。
“一股熟悉的便溺气味让我意识到,这些根须也许是窨井下我们所见过的腐根,多走几步我又发现了炭化的焦墟,更加确认了这鬼地方正是污水厂地底。于是我们从怀中取出隔水袋,打算告知你们到了地方,结果手机失去了信号。”天竺菊搓揉着脸,眼神黯淡下来,说:“我们很快联想到一个问题,下来容易上去难,逆水而行不知将要多久才能重新返回,那么大长老在底下摸索一天多,也并不夸张。蓝花楹却不在乎,说总会有办法出去。”
这个胡桃蛾龙口面积虽不大,但到处是横倒的巨大树根,犹如一架架坠毁的飞机。除此之外,土壤高度淤化,洞壁各处流淌的焦油,再加上无数混凝土石渣,让整片水潭变得寸步难行。因此三人做了分工各往两头去,天竺菊和蓝花楹搭伙,在破墟间攀爬闲聊解乏。
“那个时候的她是小苍兰,我们不约而同地聊起Dixie,她拿我总被无视开玩笑,我有些恼了,便问,你总说她十分关键到底关键在哪?Dixie除了会给我看脸色就是甩巴掌,心思根本没在这件破事上。小苍兰回答说她没有这段记忆,故而不清楚具体原因,不过神清里的那女人认识她,曾提过一些细节。那就是Dixie应该与她们一起下了龙口,中途并未退出,所以原有历史已被改变,现在的情况就变得难以预测了,所谓的关键也许就是指这点吧。”
“是那包泓泉令她勃然大怒,迪姐说连续打上三针我将永远被固化为这副模样,暗世界的人居心不良。”我一边回想一边问:“仅此而已吗?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很快,奥莱莉的声音自另一头响起,俩人辗转来到跟前,便瞧见在某段根须上,吊着一个个人形雕像,它们有的剩下一颗脑袋,有的只有半截身子,全都焦黑发霉,早就烂得辨不出面目。头一回亲眼见到传说中的尸脊之神,俩人都感到很神奇,不过泅水之星真正要她们看的,却是在这堆人像中,夹藏着两颗果实状的树瘤。它们十分巨大,个头抵得上一个成人。
“树瘤?那是什么?难道是未成形的尸脊之神?这就是糟糕的发现吗?”
“你别急,起初我们也这么认为。之所以称它叫树瘤,是因大家不知底细,它有着胡桃的外形,表皮却又开裂,活像孵化的蛾子留下的墟壳,所以才叫胡桃蛾吧。不过既然胡桃出现了,蛾子又在哪?我们下到近处详端,里头空空如也,全是龙鳞般的木纹疙瘩。一口蒙尘干涸,另一口被打开没多久,内部的囊衣依旧湿润。我探头试了试,刚好能挤身进去。”
随着她们在这片阴森的人雕之地进一步深入,更多器物出现在眼前,有些是粗糙的石台石龛,有些是塞入陶罐的绳结,还有兽筋串起来的人骨饰物。于是,三人开始做大胆的扩散性遐想,将各自耳闻的谜团结合在一起,慢慢还原出胡桃蛾龙口的来历。
此树早在欧洲人到来前,因某种自然灾害而被烧毁,土著发现了这个角落,便加以清理刨除了树根,成为他们秘密集会的祭坛,就如同孔地亚石峡孔雀池差不多。而后的几百年间,这片土地上先后抵达了荷兰人、法国人和英国人,各个定居点被建立起来,美国应运而生。周遭一带的土著也大多被迁移,这个老树桩子也变得再无人知晓底细。
时间到了五零年代,有个厂主看上这片膏腴之地,遂决定以此作为地址兴办污水厂,在打地基时瞥见地根更深处层层叠叠的人雕,正因栩栩如生故而以为是个大殉葬坑。或许在浇注水泥时恰好被人瞧见,于是污水厂打生桩的传闻由此而起。然而在施工时,地基始终打不下去,工程一再被拖延,外加有人举报,干探开始调查,涉案老板索性舍了基业,连夜逃得不知去向,污水厂也就这般成了荒山野地里的废墟。
“那髅龙又是哪来的?难道是打这底下偷爬出去的?不,乱了乱了,它生前是个瘸腿的流浪汉,警局里仍有死者照片。”天竺菊狐疑地望着两颗胡桃,又说:“咱们假设树瘤是未爆开的尸脊之神,那它遭人利用了,大长老打它壳中诞生,就这样顺着稠厚的树髓摸去了古墓。既然如此,一颗足矣,这多出来的一颗胡桃又是谁?难道说,大长老其实是两个人?”
“是否多出一个大长老呢?我不做评论,但打胡桃蛾出去的,确有两个人。”奥莱莉在她们面前气定神闲地踱步,道:“髅龙不懂分解,甚至没有智商,可它依旧属于鲈形虫一科。”
原来雨夜大战的那一晚,奥莱莉与两个伙伴追赶溃逃的莉莉丝们,结果被迫分开,由此被人阴袭。当她赶去FordsCreek,一名同伴已经遇害化妖逃之夭夭,再想跟绝后患已来不及了。恰在此时,她收到另一名伙伴的来电,此女让她别再与其余小妞纠缠,赶紧向她靠拢,因为她追赶的天竺菊所乘的是匹妖马,拿获此人或许能拷问出更多秘密。哪知当她赶去临界之丘,此人已经遇害,她是被一条人头马般的巨型怪物所杀,但那东西眨眼间就消失了。
“既然你已判明杀她之人不是我,为何仍要斩尽杀绝呢?”天竺菊避开她的目光,怯生生地问:“倘若真被你们活捉,又会是什么下场?圃鹀的看守今何在?死了吗?”
“你是个白痴吗?综合机被你拿了啊,所有关键信息都在记忆卡里,我怎能不斩了你死命夺回呢?要是被我们活捉?”泅水之星抚着她玲珑的脸庞,冷笑道:“那你还不如自我了断的好,我们会花上一晚甚至几晚,将你折磨得奄奄一息,当再也榨不出油水后,便砍下你这颗美人头邮寄给客户啊,之中细节你是不会想知道的。至于看守嘛,你还是少打听为妙,我只能告诉你一点,圃鹀是我们的盟友,她怎会是逃兵呢?此女的来历很复杂。”
“我认为看守多半还活着,但也离死不远了,先别去管她。”我站起身,紧接着天竺菊的话分析道:“这只新出现的老妖,多半是爬进了污水厂,而那个倒霉的流浪汉,则成了它的第一个受害者。换句话说,凡是被老妖击杀的,都会化为十分难缠的鲈形虫,是吗?”
“正是这样,稍后的几分钟里,我们在那口略微新鲜的树瘤下,找到几条虫尸,它们长相奇特,犹如一把蓄势待发的弓箭,却又没有甲壳,而是长着人类的皮肤。当泅水之星一见到它们,就连连叫苦,这只老妖极度危险,很显然大长老一脉已预感大战来临,早已做足准备。老妖就是神使之一,它将自己分解成飞虫爬走,局势产生了巨大的颠覆。”
既然妖邪是由这里出去,则表明附近会有通向地面的石缝气穴,她们只需找到那种地方,没准就能接收到信号,与外界进行通话,喊来人手将自己刨坑出去。忙乱之中,蓝花楹不慎踩塌了朽烂腐木,底下泥浆泛起大泡,漂浮出犹如树皮般的东西,众人七手八脚将之拽起,拉到根须下定睛打量,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那正是她们始终在找寻的月垄圆屋受害者!
“等等,你先别那么快报出答案,让我来猜!”见她轻启朱唇,我慌忙打断,问:“尸皮是否具备齐肩短发,发梢挑染这几大特征?我先得判明药店老板说的是真是假。”
“布雷德利没在撒谎,尸皮就是那副模样,但死者不是杏子啊!它怎可能会是她呢?这个人至始至终就与我们在一起,谁又能想到会是她呢?”
“难道是勿忘我,抑或是迪姐?噢,不,或者是艾莉森,抑或是桃花、主妇?天哪,被你这么一惊一乍,我满脑子都是可疑对象,这是更乱了!”我颤颤巍巍点起一支烟,不住查看她的眼神,惊叫道:“最不可能的那个人,难道是你、我或是蓝花楹其中之一?”
“你看,连我们这些朝夕相处的人都料不到,更何况是世界之子的一班龟孙呢?这具尸皮的主人,是惹事精沙利文!你懂吗?我们以为她是自己逃回来的,一路避难到黑枫镇,其实早在那之前她已被残忍地杀害了!贼人们通过邪术,伪装成她的外貌,始终混在我们之中,这就是她爆出的莉莉丝们状况,与实际并不相符!咱俩才是大长老真正要收拾的目标啊!”
沙利文,这个肉肉的半大女孩,眼神中总流露着无助,当初甫一见到,便不由令人生怜。她出生在一个破落家庭,与四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共同生活,老爸忙里忙外挣钱尤为辛苦,也分不出精力照顾这个长女,所以她常在半夜收听电台,久而久之成了范胖马洛的铁杆粉丝。
因家庭缘故,沙利文生性孤僻,并患有神经分裂,平日里说话颠三倒四,逻辑混乱,因此生活中也没几个朋友。姐妹会的出现,让她一下子感受到缺失的温暖,因此竭力投靠并成为其中一员。不久之后,贼婆娘们推选她去当月夜女王,当目睹范胖被威胁打残,沙利文明显受到了刺激,她开始对莉莉丝们产生了不信任感,由此生出逃跑的念头。
林锐与马洛回到格拉斯考克,在月谷电台当差,期间不断对她规劝,希望沙利文别再与姐妹会混在一起,这群人迟早会摊上大麻烦。然而女孩却在中学一带失踪了,她被番茄、红苜蓿等人带走,莉莉丝们希望她考虑清楚,别一会儿想退出一会儿又吵着回来,搞了场最后的质辩会。很显然,沙利文有了范胖的某些承诺,决心去当个人妻,毅然决然地走了。
在那两天里究竟发生过什么?谁也不知道,总之沙利文再也没回到家里,她在中途被药店老板雇佣的铁狼劫持了,并被五花大绑塞入行李箱。布雷德利带着她辗转来到月垄,并目睹大长老将之残忍杀害。因此男子心中既存有对康斯坦丁无限的爱,又被深度恐惧寘满。
一个屡屡逃跑的惹事精,就这般悄无声息地混迹在我们之中,她是另一个沙利文,以至于精通皮术的勿忘我也无法看破,更没人能想到真正的她早已死去多时。因此,从策划这起打进姐妹会,对方缺乏人手急需补充,利用漏洞暗中图谋次级钻,彻底搅黄华宵之夜,都成了诱我俩入套的毒计。大长老也许真正想擒杀的,正是我和天竺菊!
冷库前,魂镰曾得意洋洋地问:“你如何分辨格子里全是鸡蛋?万一缺的是鸭蛋呢?”
“三十三颗太阳蛇卵出现在戥星台前,已缺了四颗。若按前后对照,绿色珠子在童尸乔曼体内,酒红色珠子已被药店老板摄取,余下的两颗又在哪里?”蓝花楹蹙紧柳眉,望着沙利文的尸皮,猛一拍大腿,高叫:“不妙!我知道它们去哪了!天竺菊,你得将这一发现通知醉蝶花,这样下去她的处境会极其凶险,原来Dixie是个关键,原意是指这个啊!只要她留在道场,就能拯救许多人逃出生天。所以不论如何,都要确保她不被加害!”
“可是!迪姐已被那群畜生流氓枪杀了!并裸尸跪在山道前,作为最深重的羞辱啊!”我一想到她那副惨不忍睹的尸身,忍不住噗哧哧掉泪,质问道:“两颗珠子究竟去了哪?”
女神峰道场廊下,范胖正与奇形怪状的药店老板辩论着龙磐。他猛然记起去年一则来电,便立即拨通号码联络马洛,时隔不久,眼镜的声音响起,他说清晨醒来勿忘我已出了门,多半是往斯巴达回避场去了,所以他正在镇外打车,也预备跟过来。
“就在临界之丘公路居民点附近,你让我翻翻记录。”眼镜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道:“她们当时是逆行回家,所以树林理应在右边,可并没说是哪段公路,要不我打她们电话?”
“算了,我本以为你知道得更多,结果和我一样是笔糊涂账!”胖子恼怒地挂了电话,端着笔在地图上乱划,自言自语道:“有座亮着灯的酒吧?诶,或许那并不是酒吧。”
“难道说?把图拿来。”药店老板奋力夺过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圈,道:“就是这三片树林之一,那鬼地方我虽没到过,但远远望见过,康斯坦丁当时还说了一番怪话。”
“咱俩居然蒙对了地点!”范胖红光满面,兴奋地差点背过气去,叫道:“这太好了,所有人都得救了!有了它咱们就能继续和暗世界叫板,醉蝶花也能回来了。”
正欢喜得紧,猛听得耳旁一声炸响,贼婆娘们纷纷窜到大雨滂沱的空地上,惊恐地望着道场。只见神龛前紫雾袅绕,好似着了冲天大火般夸张,在浓烟之间,隐隐现出两条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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