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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晨,文冬晨读已毕,犹不见小翠过来,按习惯,她应该早就过来与文冬嬉笑逗乐了,可今日却没来,不知为何?难道昨晚她母亲真的说了什么吗?
既然没来,不妨自己过去看看,于是文冬走出房间,朝那边走去。门是紧锁的,里面没人,姐妹俩都不在。文冬更觉意外,平常这时小翠不是在自己那边,就是在她的房内-----或是梳妆,或是读书,要么就是整理床被,可现在看来却是老早地下去了,文冬更感疑惑。无奈上学时间紧迫,来不及细想,虽有疑惑,也没太在意,吃罢早饭,就匆匆上学去了。
中午时分,回到住所,文冬和往常一样,吃了午饭要在桌前坐一坐,翻翻订阅的杂志,听听窗外林子里的声音,或是望着满桌满架的书籍清理着头绪,真是一天中难得的悠闲!此时文冬收了心思,低头正凝视着桌面上压在玻璃下小翠十五岁时那张相片,看得正是出神-----那黑白相片毫无夸张之色,只见小翠斜撑着一把伞站在一块翠绿的草地上,背后是一座小桥,桥下是一溪流水,在阳光的照耀下,面带刚脱稚气的俏丽的光彩望着前方,更有穿着小喇叭长裤的两条腿,左腿直立,右腿略前伸,这样的站姿更显亭亭玉立、俏丽动人。看着那清丽的样儿,文冬直觉得与自己早已是相知日久了,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意。看了一会儿,起身正要下楼去学校的时候,小松却从下面咚咚咚地跑上楼来,文冬知道是小松,忙唤了进来,问:“小翠呢?”小松一副有事不想久留的表情,答道:“在下面。”文冬又问:“在做什么呢?”小松见问得蹊跷,便笑答:“没做什么呀,不就坐在家里和我妈、燕子东拉西扯不知说些什么话。”文冬还想问,小松却急着说:“我要到我房里拿件衣服下去,我妈说要给我们做衣服,拿件合身的下去比对一下。”说完,就兴冲冲到他房里去了。文冬心想,做衣服都要请裁缝师傅,都是师傅量体裁衣,他现在去拿衣服比什么,难道他母亲会做衣服吗?没听小翠说过,不过她家有缝纫机倒是真的。
跟着小松一起下了楼,小松倒像是逢了什么喜事似的拿了衣服朝他家蹦了去。迎面正好遇见小翠从里面出来,小翠笑道:“这么急急地拿衣服来,又不是今天做。”就听小松说:“又不关你什么事,管那么多。”说得小翠也只是笑看着弟弟往里面走去。回过头来又冲着远远望着自己的文冬做了一个耸鼻的怪脸,并叫了一声:“哎!”然后也是朝着大门口走来。看着笑容满面的小翠,文冬说道:“你怎么也现在才去学校?”小翠走近文冬,说:“还不是我妈说要给我们做衣服,问我们喜欢哪种样式、哪种颜色的,我们一高兴说来说去就说了老半天的话,都差点忘了去学校了。”文冬看着小翠身上半新不旧的淡粉色开领外衣和那条很合体的深蓝色小喇叭长裤,微笑着说:“你现在身上的衣服就很好看,要做就做这种样式的。”小翠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也是微笑着说:“我这身好看吗?我怎么看不出来!”文冬说:“你天天穿在身上当然看不出来哟。”刚说出口,小翠“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说:“谁‘天天穿在身上’了!哪有一件衣服天天穿的道理?你看你,每天都穿绿色的衣服,倒好像是天天穿着这件似的。”说着,笑得更欢了。这时小松、小燕也都出来了,见了小翠便说:“刚才还催我们快点去学校,她自己却还在这里有说有笑的!”那边程云也走来了,见了他们姊妹几个,便说:“说什么呢,这么高兴?”小翠见程云来了,笑着说:“正好我们来比比走路,看你们两个男的走得快,还是我们女的走得快,不许跑。”小翠的提议得到了响应,于是他们一起欢呼着朝着他们那个方向走去。文冬笑着看着他们一路走远,一颗疑惑的心也变得轻松了。
下午的气温似乎有点变化,连日阴冷的天气逐渐有了些微温暖的感觉,走在回来的路上稍觉那种侵肌裂骨般寒流已没那么刺骨了,穿行在这片片桔林中,望着远处的那端,文冬总有种惬意而敞亮的感觉,内心里总有股使不完的劲头。回来后做完了每天要做的几件事-----提水、吃饭、洗脸、洗脚之后,文冬兴味盎然,主动邀请文锦下起了象棋。寒冷的天气稍许有了暖意,人也格外愿意出户活动,在这段寒风凛冽、冷气逼人的日子里,每到傍晚整个大院内就会老早地变得寂静,似乎夜已深,人们都安然入睡了,只是偶尔会从窗户内隐约飘出一星半点的笑语声以及不知谁家在门外的泼水声,而现在比往日就要热闹多了,文冬与文锦的棋战就引来了一些观众,他们的品评论道就增添了不少闹热的气氛,给人们的业余生活添了一道雅趣的风景。更热闹的地方当属下面的操场,那里小翠正与小松打羽毛球,还有小燕程云也参与其中,他们发出的欢笑声响彻大院,令久已沉寂的院落重新焕发出生气与活力。
热闹过后,夜幕悄然降落,一切又都归于平静,每天的夜生活于别人而言又开始重复着简单和无聊,于文冬而言则是激情与温馨相随相伴,浪漫的情感真惹人醉!文冬一天中如久未与小翠相聚,就会心不在焉、无聊无趣、无心静坐,必要过去看看,此时的文冬正是要过去看看-----每天都是小翠会提早过来聚一聚,说说话,而一旦小翠没来,文冬则会主动去她那儿,有时在,有时不在,不管在与不在,只要去了,心里才会踏实。走到那边远远一看,门上的小窗漆黑,居然还没上来!文冬只好悻悻而回。走到天桥上,仰头一望,天空的一角竟然露出了星星,一闪一闪的,好明亮的群星!仔细一看,另一角也是繁星点点,虽还有云层遮挡,然而云层却越来越稀薄,且在逐渐散去,看来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回到房中,温习了好一会儿功课,但总觉不能集中心思,时时念着那边。每次上来晚了的时候,由于寂静,总能听到她独有的轻盈的脚步声从下面传来,那富有节奏的咚咚声每每令文冬暖意融融、心醉不已;有时也是姐妹二人同时出来,远远地就能听到姐妹二人嬉闹的笑声,每逢此刻,文冬的心里也会有欢乐之感。可今晚下面走动的人似乎多了起来,时时都会有进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侧耳细听,却怎么也没能听出自己盼望的声音。外面又是一片沉沉的寂静,文冬却越来越不能安定心神,欲罢不能,只得又一次过去看看。重又过了天桥,还未到小翠房间时,远远地就看见小窗透着灯光,文冬不禁自言自语道:“咦!什么时候上来的?”快到门口时,忽然房门打开,小翠从里面走了出来,抬头见文冬走来,愣了一下,微笑道:“我正要去你那儿,你偏就过来了。你走路的声音好轻哩,我就没听见。”文冬并不答理她的话,而是带着探询的语气问道:“怎么今天这么晚才上来?”小翠微微笑着,并不急于说什么,只是说:“走,去你那儿慢慢说。”又用手指了指房里,轻轻说道:“燕子在写作业。”并示意文冬往回走。
楼上的人们都已下楼看电视去了,因而整个楼道显得异常安静,除了文冬二人走在楼板上发出的声响似乎听不到别的声音。来到天桥上,文冬仰头说道:“你看,天上终于露出了星星。”小翠停步遥望,微笑着说道:“果真!怎么我刚才出来时没看到?”说着,举起手指头竟然一、二、三······数起了星星!文冬见了,笑道:“你还想数清天上的星星吗?!”小翠一本正经地数着并不答话,也就数了七八下,就笑道:“我在数大的呢,看来大的也数不过来。”说完,两人笑着来到了文冬的房间。只要能见到小翠,心中的什么忧烦都会抛到九霄云外,流露出的只有暖暖的情意。何为幸福?直叫人激情满怀暖意融融,视人间万象唯我独醉!文冬本想说什么,这时却忘了个干净,倒是小翠先乐呵呵望着文冬,说:“我就知道你会说什么。本来我早就上来了,只是我妈要给我们又量身又比衣服的,还要各人说定喜欢何种颜色以便好买布料。后来我又觉得我妈料理这个家也不容易,就说不要给我做了,自己的衣服已经够多的了,我妈说不行,哪有女孩子家穿旧衣服过年的道理!也是,我妈从来没让我们穿过一次旧衣服过年的,就是我家那年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我真敬重我妈!可恶的是那小燕,我和我妈争来让去完了之后,我说我要上去了,我妈说早点上去复习功课也好,这个燕子忽然说一句‘她上去哪是复习功课’的话,我妈听了倒是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却弄得我反而不好意思立刻上来,瞪了一眼燕子,也就只好硬待在家里和我妈说话,我妈知道我的意思,却也不勉强。”文冬听到后来,只一味地笑,小翠见了,说道:“你也觉得好笑吧?”文冬说道:“你们姐妹俩真有意思!有时她说你,有时你又说她,逗来逗去,挺有趣的。”小翠笑道:“她还不是在我妈面前有时会这样说?我妈不在身边她就不会了,只是那脸上的样子会露了出来,每当这时我还是要让她的,不过有时她竟然还会不领情,往往是噘起嘴巴扬长而去。”说这些话时,小翠是靠在桌前一只手抚弄着桌上的书,一只手轻轻放在桌上,满面光彩,话匣子正大开着呢。见小翠如此兴奋的样子,文冬心中完全释然了,只是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问道:“昨晚你妈是不是又说了你什么?”小翠稍作回忆状,说:“没有啊!”文冬又说:“我还以为你妈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了。你每天早晨要来一下,可今天早晨却没来,弄得我心里面悬乎乎的-----好不担心!你为什么没有过来,而且又下去得早呢?”小翠听了,脸上微泛着羞涩的光晕,端起书本,信手翻着,嘴角露着笑意地说:“本来我是想过来的,可临时忽然有事,我就下去了。”文冬看了一眼小翠,她那慢声细气的笑模样真是可爱!便又问:“怎么会临时有事?能有什么事呢?”小翠放下书本,望了一眼文冬,又移开目光,然后又端起书,带着一种神秘的微笑,轻轻说道:“告诉你,你也不懂!”文冬笑道:“什么事情这么难,居然我会不懂?”惹得小翠抿嘴“扑哧”一笑,看着文冬说道:“我们女孩子的事,你也懂吗?”站在文冬身边,目光中流露出羞涩的骄傲,那样子真是俏丽醉人。文冬一时不能转过弯来,完全是一副丈二摸不着头脑的样,很诧异地又想问下去,小翠见状,已是笑得前仰后合,有点难为情地忙忙说道:“你快别问了!再问,我可就走了。”说罢,放下手中的书,朝旁边睡椅里一躺,脸上挂着红红的笑意,两眼望着文冬,见文冬也在看着她,便对着文冬轻轻耸了一下鼻尖。忽然文冬一下子开了窍似的,恍然笑道:“呀!真笨!原来你是那么回事呀!”小翠听了,含羞带笑白了文冬一眼。
女孩子身上的事,的确不能多说,文冬只是一笑了之,也就不说了。但文冬见小翠躺着,稍稍起身拿了件自己穿的毛衣盖在小翠身上,小翠也没推让,微笑着任由文冬体贴自己,忽然轻轻一笑,说:“记得小时候还是我妈给我身上盖过东西,我爸好像都没有,你是第二个给我盖东西的人!”文冬听了,不禁浑身一下子热血沸腾起来,没想到只是随手做了件很平常的事情,小翠的一席话,却让自己觉得又是件多么伟大的事情啊!见小翠含笑看着自己,文冬反而有点难为情起来,虽然心里面很是高兴,可嘴上却说道:“你们女孩子这个时候往往抵抗力下降,不小心就容易着凉。这样的冷天,你又是这样的躺着,身上不盖点东西,哪能行?”说完,脸上还是露出了高兴之色。小翠听了,微笑着,喜悦之情透过目光不住地流露出来,说道:“我哪里会躺很久?也就是躺一会儿,哪里就会着凉?不过身上盖点东西还是很舒服的。”说着,用手拉了拉盖着的毛衣,然后双手轻轻放在上面,忽又发现什么似的,捏起毛衣的一角,说:“你这件毛衣怎么没见你穿过?这么暖和的毛衣正适合这样冷的天穿,现在不穿真是太可惜了!”文冬看着小翠翻来顺去揉捏着毛衣,便说道:“这是我妈特意为我织的,很厚实,交待又交待,叫我一定要穿上,生怕我会冷了似的!其实我已经有两件毛衣了,足够穿了。”小翠把毛衣重新盖好,说道:“其实天下每个母亲都是这样的-----百般呵护着自己的子女,不让他们有半点风霜的侵袭。我妈今天也是这样,说了又说,要我一定要加衣服,想来真个好笑,还把自己当以前来看待!”看着小翠那眉飞色舞的样子,文冬说道:“你以为你长大了?其实你妈现在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哩!”小翠笑着说:“可是我妈看得最重的也是我呀!”文冬说道:“你怎么知道?一般都是看重小的,你是老大,怎么会看重?”小翠得意地说道:“那当然啰!我妈不仅看得重我,而且不知什么时候起,总喜欢和我说些家常话,家里有些事还要问问我的意见,我说不好,她还要笑呢。”小翠说话的兴致很高,平日里那个温柔羞涩的样儿全然被眼前侃侃的谈兴所代替,面泛光彩,微含笑意,眉目间透着一种不像天真却似成熟的青春少女清丽的风彩。文冬看着小翠,深深地被她的情绪感染着,说道:“难怪经常可以看到你和你妈并肩走在一起叽叽咕咕不知有多少悄悄话要说的情景,我也常会想,这哪像是母女,简直就是姊妹一般!”说得小翠抿嘴一笑,说:“哪里就规定母女俩不能肩并肩走在一起说话了?我就喜欢和我妈走在一起说说话。平时不敢说的,这时候说出来我妈也特别爱听;平时不敢问的,这时候壮着胆子问出来我妈也愿意说。比如今天下午,我就跟我妈讲‘功课还多亏文冬辅导’的话,我妈就告诉我‘你跟文冬好,我不反对,也反对不了,只是你爸到现在还不知道,我也不敢告诉他’之类的话,就知道我妈不再阻拦我们了!”说完,又是何等高兴地望着文冬微笑,这种知足的微笑显得是何等的珍贵!文冬听了,更是高兴得像个孩子般,幸福之感涌上心头-----以前只是观察她母亲似乎改变了强硬的态度,而今却亲口说出不再反对的话,乍听的感觉真是美极了!
小翠见文冬如此高兴,就说:“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我爸还不知道呢!如果我爸知道了,不同意呢?”文冬不假思索地说道:“那我们就去私奔呗!”小翠羞红了脸,啐道:“去你的!我才不呢!”说着,便嫣然而笑。忽然窗户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嘎吱声,在这寒夜中让人听起来更觉寒意顿生,小翠醒悟似的说道:“我都忘了你这里总是喜欢开着窗户,这种冷天哪能白天开着晚上还要开着呢?”说罢,便起身去关窗。虽然文冬习惯于室内通风,但小翠要去关上,也就由着她去,只是忽然觉得生活中有人关心着自己,心中有了丝丝温馨惬意之感-----很美很暖也很柔!!
看小翠那关窗的神情是那样的专注,那样的认真,那样的一丝不苟,动作又是那样的利索,就像是关自家窗户似的,看着就觉有股暖意。关完窗户,小翠转身望着文冬一笑,说:“怎么样?是不是觉得不一样了?”文冬看着小翠那有点得意的样儿,微笑道:“是暖和多了!觉得更安静更舒服。”小翠眉毛一扬,说道:“就是嘛,早就要这样,免得人家来你这里总觉得凉嗖嗖的。”说话时,小翠侧身靠着桌子站在文冬身旁,一只手放在桌上,也没拿书,只是放着。闻着女孩子身上特有的气息,文冬早已被身上那股无声的暗流驱使着伸出手捉住小翠那只放在桌上素嫩的手,轻轻往身边一拉,小翠顺势一倒,浑身酥软地坐在文冬的膝上,一只手很自然地环抱着文冬的肩脖。这样的时刻已很平常,早已成为二人感情交流必不可少的身体爱语,每当此刻,小翠就显得格外娇美,也许一个女孩子最美的时候就在此刻吧。
正当二人如胶似漆、缠绵悱恻的时候,窗外走廊上忽然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惊得文冬猛然推开正闭目沉醉在应承中的小翠,急忙轻声说:“你妈来了!”小翠煞时一惊,匆匆跳离文冬,信手从桌上拿了本与自己不着边际的书,站在桌旁胡乱翻着,那神色着实慌乱!然而窗外的脚步却是朝着走廊的那边走去!二人不禁又是一顾,小翠把书一放,嗔道:“你这家伙!吓死我了!这哪是我妈的脚步?分明是别人!”文冬一笑,说:“既然知道不是你妈,还慌成这样?”小翠也觉得好笑,说道:“都是被你吓的。”两人情不自禁相视着笑了起来。开心过后,两人也没忘了学习之事,还是小翠先说:“都这么久了,我也该过去了。”说罢,双眼询视着文冬。文冬看着小翠,只微微一笑,算是回答,似有不愿之色,然学习之事也是大事,那是没有理由不愿意的,只好看着小翠又是一笑。小翠看在眼里,面露喜色,抿嘴一笑,说道:“你比我大,这会儿反倒看起来比我小似的!”说着,格格的笑声更大了,边笑,边走向房门,临出门时,习惯地回头望一眼文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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