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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芯脸都白了,郑姨娘这是急昏了头,什么话都往外说,果然,康氏恼恨的瞪着她:“我瞧你是失心疯了,怎么,钰儿身子好,就活该被打么。”
若芯又拉住郑姨娘劝:“姨娘缓一缓,快别说了。”
正此时,外头一小丫头也是不着人禀报的直闯了进来,一行哭一行喊:“姨娘,老爷传家法了。”
屋里众人听了俱都一惊,打着各自的小算盘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都盘算着下一个该打谁了,秦穆菲的手早抖的不成样子,论亲疏远近,下一个,下一个可不就该她男人了。
郑姨娘瘫坐在地上再嚎不出来,若芯吃力的扶着她,就见她听了小丫头的话,看着一屋子帮不上她的女人,非但没有大哭大闹反而镇静下来,她缓缓抬手将自己的发髻松了松,像是对身旁若芯说又像是对她自己说:“我伺候老爷这么多年,还给他生了儿子,今儿倒要试一试,我一个妾能不能有这样的本事,他要敢动我儿子一下,我就一头碰死在那儿。”
说罢,起身冲康氏福了福,同方才的泼妇情形不同,一身正气的出门去了。
若芯被她的慷慨陈词吓了一跳,又被她的大义凛然唬了一唬,顿时心生佩服,这样的女人,弯的下腰奉承康氏,软的下身段伺候刘斌,使得出手段对付争宠的妾,也能直起身子为她儿子同她夫君对抗,她突然发觉,只有郑姨娘这样的妾,才能在这深宅里,毫不费力又长长久久的活到老,她不禁问她自己,顾若芯,你能做到么?
一直到了晚饭时分才听说,郑姨娘同老爷在书房里争执了一个时辰,传出来的结果是,她做到了,她没叫这一屋子女眷失望,得了她想要的结果,刘钦虽说挨了打,却没大碍,府里的爷们也都被放了出来,各房的奶奶们自是对她感激不尽,都跑去她院里送东西看她,就连老太太也叫希文去赏了她,却听丫头又说,同往日的热络周全不同,她只淡淡的闭门谢客,没心思招呼人,没人知道她同刘斌说了什么,才能叫那个将祖宗家法看的至高无上的老爷停下手上的鞭子。
若芯坐在长春馆东厢的炕上沉思着,同样是妾,她十分好奇,郑姨娘究竟同老爷说了什么,猜想着,该是些陈年旧怨,郑姨娘这样聪明,必然知道说什么话儿最能戳痛老爷的心,想着想着就开始自怜自艾起来,换作是她,刘钰要打阿元,她会说什么话儿来同刘钰对抗,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一个字也想不出来,不觉喟然一叹,唏嘘不已。
她从东厢的支摘窗看出去,就见一小丫头独自躲在西厢廊下拐角处哭,单薄瘦小的身子一抽一抽的惹人心疼,她起身出去,走过去一瞧,竟是如月,不觉又是一叹,刘钦上辈子必做了什么造福黎民百姓的好事,竟叫这么多女人为他伤心落泪,又想,多情女儿自古有之,可不是人人都能得个好下场,只盼着刘钦别是个薄幸的,若真辜负了这丫头,只怕她活不下去。
若芯走过去,拍了拍如月的后背:“你去三爷院里看看吧,若太太问起来,只说是我叫你去三爷院里找丫头办事去的,早去早回。”
如月转过身来,红肿的眼睛比核桃还大,一句话儿也说不出来,只感激的冲若芯福了福,跑出去了。
她目送着如月出门,站在廊下愣了好一会,才慢慢走回东厢,不想屋里边刘眉可来了,见了她就殷勤的挽住她的胳膊:“芯姐姐,你就要回钟毓馆去了,你可欢喜么。”
若芯顿觉身上冷飕飕的,寒毛都立起来了,她抽出被眉可挽住的胳膊,一脸痛苦道:“眉姑娘,你别再折腾我了,你要抱阿元出去玩,你去找太太说去,要不,你就去找你二哥,我做不得主的。”
“你别想搪塞我,我哥还不是看你脸色,好姐姐,等你回去了,我母亲也就不能时时盯着你和阿元了嘛,你就把孩子借我使使嘛。”
“姑娘,你饶了我吧,孩子那么小,你也不大,下人们若照看不周出了事,你哥又该骂我了,我知道阿元乖巧会背诗,给你长脸,可也不能总往外抱啊,你上回教他背的什么,什么催妆诗,我都不知说你什么好,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也好意思教孩子背这个,幸亏阿元没跟太太学舌,太太听了非得背过气去不可。”
她是真服了这小姐的性子,爱玩爱闹爱捉弄人,被家里人宠的没心没肺的,她是想象不出眉可嫁到婆家去的样子,什么样的人家能容得下这样的娇小姐。
“别以为我不知道,上回王家的人来,墨姐姐说喜欢阿元,你二话不说就让她把阿元抱走了,她不也没什么正经事,就知道抱孩子给她娘家人显摆嘛,我都听丫头说了,她跟她娘家人说,说什么这就是钰二爷的长子,你们都没见过的,快瞧瞧,又聪明又好看,她什么意思,她什么意思,什么叫没见过,以为大家都是傻子么,听不出来她说的是五年前的事么,你宁肯叫她抱也不叫我抱,你怎么亲疏不分呢。”
若芯傻了眼,没想到王墨染会这样说,忽的从心里冒出一股子怒气,叫她立时拉了脸:“姑娘想抱就抱,同我商量的什么,我不过就是你哥哥的妾,不,我连个妾都算不上,你哥想怎么欺辱我就怎么欺辱我,满府的人都知道我不是正经路数来的,心里头不知怎么笑我呢,如今,如今竟连我儿子都不放过了。”
若芯胸口大起大浮,强忍着没再说下去。
眉可一脸惊讶的看着她,她可从没见若芯这样发作过,她自己口无遮拦她知道,可她没那些意思,王墨染也不见得有那一层意思,可见若芯变了脸,讪讪的说:“不抱就不抱,我也没说什么呀,你发那么大脾气做什么呀,真是的。”赶紧走了。
莲心也是头一回见若芯这般莫名其妙的发脾气。
她忙的放下手上的活儿,捧过一杯茶递给若芯:“姑娘你消消气,姑娘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发脾气了。”
若芯抬头看了看莲心:“我,我发脾气了吗?”
莲心点头:“方才都吓死我了,眉姑娘也吓坏了,赶着走了,姑娘,这眉姑娘是二爷的亲妹妹,还是老爷太太的掌上明珠,咱们,咱们不好得罪她的呀。”
若芯恍然回神,心道,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点点小事就这样多心的发作起来,别是白天在慈园,被刘钰那混蛋给逼的脑子抽风了,她抬手敲了敲头,好叫她自己赶紧清醒清醒。
见莲心在收拾东西准备回钟毓馆,便说:“我不想现在回去,要不,咱们跟太太说说,过两天再回去吧。”
“啊?姑娘,姑娘你别赌气了,太太因为二爷挨了家法,头疼病越来越重了,你再不赶紧拾掇东西回去伺候二爷,太太就得跟你急,姑娘你今儿怎么了,怎么这般没了章法,你从不这样的啊。”
若芯这才闭了嘴,同莲心一起收拾东西,回了钟毓馆。
钟毓馆里,紫嫣等人得了好几拨信儿,先是说二爷挨了家法,又说若芯姑娘和小少爷就要搬回来住,众人听得,都不知该喜该哭,若芯姑娘和阿元少爷回来是喜,人一多,院子里便多出许多趣儿来,可二爷挨了家法,不知会不会不顺气的寻事骂他们,只将正房打点干净,等着主子们回来。
若芯先回来的,没一会儿便安置妥当了,这一天下来折腾的太累,她同丫头们没聊上几句,就乏的睁不开眼,直等着外头小丫头来报,说阿元依旧在长春馆睡下,这才挪到床上去睡,睡前还不忘嘱咐秋桐,二爷如果回来,别忘了给他上药,她可真是医者仁心,被他欺负成那样还不忘他身上有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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