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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草原的夜（第1页）

银色的铁锤叮叮当当，像流星不断撞击着一片赤红火焰的大陆。老铁匠把一块废马掌铁烧成了炙热阳光一样的橘红色，锤子不断上下飞舞，废铁变圆了又变扁了成了型，废铁屈服了，在无休止的暴力面前，在强大的统治力面前。

“你还没有忙完吗？”八岁的小姑娘琴日勒从门外探出半个身子问道。

“如果有人帮着拉拉风箱，我想很快就会忙完的！”老铁匠咧嘴笑了起来，他的皱纹随着笑容绽放了，露出了里面很少见到阳光的相比其他部位稍微白皙细嫩的肉。

“好咧！”小姑娘飞快地跑到老人身边，从老铁匠手里接过风箱的拉手呼哧呼哧地拉起了了起来，新鲜的空气带动了火焰，一串火星像夜空里的萤火虫奔赴它们的旅程，顺着炉膛钻进了烟囱消失在黑洞洞的夜空里。

“你的房间真热！”小姑娘的汗水顺着红扑扑的脸颊流到了衣领里，“还总是很暗。”

老铁匠并没有把手从风箱上离开，他挪到了把手上方，看着小姑娘兴奋的推拉扯动着风箱，他很开心，他希望小姑娘认为是凭自己的力量把火烧旺的。他从炉膛里夹出那块红彤彤的铁块，指给小姑娘看，“它快成型了，你的小马驹马上就有自己马掌了。”

“这块铁是给我的吗？”小姑娘激动地盯着赤红的铁块，一缕白烟若隐若无的从铁块上冒了出来，“为什么要给小马打马掌呢?”

“因为我们又要远行了，给小马穿上鞋它会跑的更远！”

“哦，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老人将铁块重新放进火里，刚才他耽误了马掌的修行，“就在这几天吧！”

老铁匠和琴日勒陶醉地看着铁块重新被烧红，它的颜色不断地变化着，不断地变得明艳起来。他正准备问她想不想吃点奶皮子，门外的光亮之中闪出一个身影。

“琴日勒，就知道你在这儿，有商队路过咱们这儿，大家都准备去凑热闹呢！”

“等等我！”小姑娘扔下风箱起身向门口跑去，跟着她的小伙伴去赶集去了。

老铁匠摇摇头，继续专注于他的铁块，对于货郎带来的那些小东西，他没有更多的兴趣。一个抱孩子的女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她是琴日勒的母亲，怀里几个月的孩子是琴日勒最新的小弟弟。

“都去买东西去了，您不去吗？”女人问道。

“把东西留给年轻人们吧！一把老骨头了，有口吃的就行。”老铁匠笑笑。

女人怀里的孩子看见炉灶里的火，挣扎着想去看看，老铁匠将手指伸给小家伙，婴儿立即抓住了他，紧紧地将老人的手指攥在小拳头里，粗糙的手指享受着柔嫩手指的拥抱，老人慈爱的眼神盯着小家伙，老人听到了孩子轻轻的“咯咯”笑。娃娃抓着手指就往流着口水的嘴里塞，老人轻轻拖着，不让孩子真正将手指送进嘴里，“小家伙真有劲！”他对孩子的母亲说，“长大了会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谢谢您的祝福，小东西太好动了，累死个人。”母亲温柔地看着孩子和老人互动，火光映在孩子的脸上，轮廓鲜明，展现出了新生命的灵动。

“我给孩子打了一点小东西，”老铁匠小心地将手指从孩子鲜嫩的手指中抽了出来，婴儿失去了玩具似乎要哭，“别急，爷爷马上回来！”老人用手抚摸了一下孩子的脑袋，安慰道。

“着急了，嘴撅起来了，他舍不得你走。”母亲看着孩子要哭，忙边颠边摇哄着孩子，“爷爷马上就回来，咱们等等看爷爷给你带来什么好礼物了！”。

从铁匠褡裢里老人掏出来一个银脚铃，哗啦啦地摇着举到了孩子眼前，婴儿被声音吸引了，忘记了哭闹，伸出小手抓住了铃铛。

“男子汉不许哭噢！不能像个小姑娘似的。”老铁匠见小孩子抓住了银铃铛，用手指轻轻地点着孩子的鼻头说。看孩子玩的开心，老人转头对孩子的母亲说，“等他玩够了就戴上吧，当我送给他的周岁礼物。”

“好玩吗？漂不漂亮？”年轻的母亲用手抓着婴儿玩铃铛的手摇动着，教孩子学习感谢，“说谢谢爷爷！”

婴儿的注意力全被铃铛吸引了，没有互动给大人，老人和女人会心地微笑，看着这个来到人世间没多少时间的小生命。

作为外来户老铁匠在这个草原部落里已经生活了很多年了，在家乡生活不下去了之后，他就随着乡亲们偷偷越过破损的边塞城墙来到了草原生活，同伴们用各种各样的汉人特有的手艺在草原上谋生，慢慢分散到了各地，这个部落只有他一个汉人，草原部落的人对他很好，不仅仅是因为他有打铁这个手艺，而是因为他们的好客热情。他也将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家，邻居的小姑娘琴日勒几乎成了他的小帮手，有事没事就往他的毡房里钻，看他打铁听他讲外面的故事。两家和睦地相处，就像他是家里的爷爷，琴日勒的父母是他的子女，琴日勒姐弟是他的孙子女。

天黑了，老铁匠忙碌了一整天，从炉火边恋恋不舍地离开，直直酸疼的老腰，整理好床铺倒在上面，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今夜的睡眠很不好，老铁匠不知道为什么，刚迷糊着就听到外面传来人喊马嘶的声音，换牧场了？要提前出发？白天还没人通知啊？老人一脑子问号。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吵，战马嘶鸣和奔驰的蹄声中夹杂着人类的呻吟和哀嚎声，老铁匠被彻底惊醒了，紧忙披衣来到毡房门口撩开门帘向外望去。

宿营地里原来有大大小小的许多毡房和帐篷，现在它们很多已经在火中了，呛人的烟雾四处弥漫，像一群黑色恶魔笼罩在营地的上空，不停变幻着恐怖的姿态，烈马们驮着手舞钢刀和火把的骑士在营地里肆意践踏，逢人便斩遇到帐篷便点火焚烧，老铁匠震惊了，高声呼喊：“响马！来响马了！”随后返回毡房去取铁锤。

在他刚刚转身的瞬间，一阵狂暴的马蹄声迅速接近了他，老人还没来得及进去，就有一道寒光闪亮在了夜空。刀从老人的后背砍入，老人没来得及发出最后的喊声便扑倒在地上，他的灵魂离开了躯壳轻轻的飘在异国的土地上，他至死都没想到离家千万里杀死他的还是故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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