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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亦菲不以为然,转身,冲着已然抵达卧室门口的黄志轩,轻声吼,“他一个五岁的孩子,你去找他又有什么用?倘若不是大人先乱嚼舌根,他一小孩如何说得出口?他是懂得聊胜于无呢,还是识得赔钱货?”
黄志轩听闻,脚下步伐随即停顿,然后,转身,去而复返,驻足于赵亦菲跟前,目光沉冷,注望着她,单刀直入,说道,“你别指桑骂槐的,有话直说。”
“原来你还知道我在指桑骂槐呀,那么你倒是说说看我说的这颗槐树是谁?”话到这,赵亦菲双手环臂,轻嗤一声,“笃定你也心知肚明吧,说的就是你妈,你妈为老不尊,整天赔钱货赔钱货的挂在嘴边,那些小的听见了,自然就学了去,她无非就是怪我没给你生个儿子罢了?”
“够了。”黄志轩金刚怒目,瞪视着赵亦菲,然而,话音未落,倏地,想起女儿还在睡觉,速即,扭头,望向小床那边,目光所及,黄果韵的小身子于被窝里拱了拱,继而,翻了翻身,小嘴咕哝了下。有见及此,黄志轩再开口时,克制着怒火,沉音冰凉,“那是你的婆婆,你说话放尊重些,注意你的用词。”
赵亦菲的视线先是循着黄志轩的目光,一同瞅了眼小床上翻来覆去的女儿,而后,复又落向黄志轩,噙着泪水的眸光隐忍,微哽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我当人家是婆婆,人家何曾当过我是儿媳,在你妈眼中,我不光是好吃懒做的寄生虫,还是厚颜无耻的吸血鬼。有时,我还真想回呛她一句,没我赵亦菲,你儿子能有今天吗?你杨丽能过上圣母皇太后般的生活吗?黄志轩,倘若不是我,那么你妈到今时今日都只是一个任由陈思思搓圆按扁的贱妾而已。”
“放肆,有你这么说自己婆婆的吗?”黄志轩疾言厉色,呵斥,转而,冷笑,眼尾上扬,好以整暇的声线,不无讥讽,然而,他隐在黑暗中的深眸却潜藏着剧痛,“呵,我发觉你现在当真是什么都敢说,我知道,你最近和胡靖扬的老婆过从甚密,莫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胡靖扬的老婆还真是蠢啊,开门揖盗而不自知,早晚......”懊悔莫及。
“你住嘴。”话语未尽,赵亦菲心痛如割,泪眼婆娑,怒斥,对上她水光潋滟的痛眸,黄志轩的心脏仿佛被人狠戳了一下,悔之莫及。
八年来,这样相爱相杀的画面,层出不穷,不一而足,黄志轩承认,他与赵亦菲原本情深意浓,而今,沦落如斯,自己无疑是罪魁祸首。可是,他何尝不是饱受煎熬,当年之事,纯属事出无奈,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不得不暂且忍辱负重,然而,忍字头上一把刀,难道他就不痛吗?再者,这些年来,他都已经力所能及去弥补了,她还想怎样?尽管他曾经为了事业舍弃过赵亦菲,可他是真心爱赵亦菲的,否则,事后又岂会仍然留她在身边,继续做他的妻子,并且始终不渝地善待她。
诚然,当年的那件事,就像一根刺似的,根深蒂固地扎在他们心中,赵亦菲拔不去,他又何尝拔得去。如同一盘自己很喜欢吃的菜,基于种种现实原因,不得不暂时忍痛割爱,推给别人尝尝,其时,自己非但不能把那盘菜重新抢回来,还得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吃得津津有味,兼且大快朵颐,更甚者,那盘菜还貌似极为心甘情愿。那么,当这盘菜再次重回你手里之时,你对这盘菜还能一仍其旧么?自然不能,对于这盘菜,黄志轩是既想放弃,却又不舍,纵使吃着膈应,可架不住自己喜欢吃。
赵亦菲咬牙切齿,回瞪着黄志轩,声泪俱下,“黄志轩,八年前,是你亲手毁了我做人的底线,你有什么资格责怪我?当年,我原本没想和他走到那一步的,是你说清汤寡水的恋爱,难以取信于他,于是,断了我妈的医疗费,逼迫我与他弄假成真。黄志轩,我也是有感情的,一次又一次的同床共枕,我对他动了心,乃至甘之如饴,这很奇怪吗?事后,是你说捐弃前嫌,既往不咎,求我继续待在你身边的,不是我死缠烂打。”
八年前之事,足以令他一生愧辱,黄志轩默不作声,阖了阖目,泪水淌过脸庞,愧悔无地,赵亦菲掩面,啜泣了下,信誓旦旦,接腔,“黄志轩,你听着,这话我只说一遍,我是真心拿紫怡当朋友的,绝无半点近水楼台的念头,否则,我天打雷劈,不去破坏别人的婚姻,这是我底线中的底线。况且,紫怡是我的朋友,莫说现在她与靖扬情同鱼水,纵然将来他们鲽离鹣背,我也不会和我朋友的前夫卿卿我我,哪怕我还爱着他。”
话语尾声,原本愧及膏肓的黄志轩,瞬间,被这句直白的“哪怕我还爱着他”激起了逆鳞,心如明镜是一回事,亲耳听见又是另一回事,闻言,黄志轩当即磨牙凿齿地狠瞪着赵亦菲,黑眸晃荡着泪,“当着你丈夫的面,你如此不愧不怍地承认自己爱上了别的男人,赵亦菲,你觉得合适吗?再者,你扪心自问,你不是一早就对姓胡的芳心暗许了?当年即便没有我的推波助澜,只要姓胡的想,你照样会甘心情愿地交付自己,你合该感谢我给了你一个明火执仗一尝夙愿的机会,好等你内省不疚。”话落,赵亦菲潋滟的眼波心虚地颤了颤,纵使微不可见,可黄志轩依然察觉到了,遂而,怒目切齿,斜刮了赵亦菲一眼,“说起来,我至今还没问过你,上次你是怎么让姓胡的那只豺狼罢手,不再狙击黄氏的?”
赵亦菲的心蓦地一慌,脸色随即一白,娇娆的身子晃了晃,大有贼人心虚的状貌,见此,黄志轩沉毅的眉弓速即一凛,渊邃的眸底夹杂着痛,迅速蔓延至心脏,犹似被千刀万剐。
“嗬,志轩,事了至今,你一直都装聋作哑,现下,又何苦明知故问呢?从你开口央请我去找他的那一刻起,你不该是早有预料,一旦我真去了,我需要怎么求他吗?再者,这种事从前也不是没有过,一千次和一千零一次,有区别吗?”赵亦菲看似轻描淡写,实则翻江倒海,约莫两个月前,靖扬狙击黄氏,却在她找过他后,靖扬随之罢手,明明到嘴的肥猪肉,忽而,撒手作罢,势必有原因,并且绝非等闲,干脆就让志轩这么误解吧,总好过把果果的身世,和盘托出。
黄志轩待果果如珠如宝,并且珍而重之,赵亦菲不敢想象,一旦果果的身世水落石出,那么,将会在黄志轩这里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因此,这个秘密,除非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否则,在黄志轩这里,赵亦菲一生都会守口如瓶。上次,黄志轩求完她去见胡靖扬以后,便离开了家,彻夜未归,所以,黄志轩并不知道,赵亦菲曾带果果去见过胡靖扬。
“你倒是直认不讳,旧梦重温的感觉如何?话说,据我所查到的资料,貌似当时的他已经结婚了,你刚才不是还赌咒发誓,不会去破坏他的家庭吗?这件事,你那好朋友,她知道吗?”黄志轩嚼穿龈血,连珠发问,怒视着赵亦菲的眼球,红血丝暴现。
“我当时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更遑论,与紫怡相识,况且,男人逢场作兴,实属平常,她未必就会在意,我劝你还是少搬弄是非了。”赵亦菲并不看黄志轩,抬头挺胸,理直气壮回答,将一番无中生有的话语,编得头头是道,大有天衣无缝的架势。
因而,黄志轩扬手,赵亦菲早有所料,却不闪不避,直盯盯地回视着黄志轩,打算硬生生受了这一巴掌,然而,黄志轩的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片晌,他缓缓地垂下手,赵亦菲见状,眼波微转,黄志轩泪光沉痛,凝视着赵亦菲,“我迄今不忘,十二年前,初见你其时,你是多么的清纯淡雅,文静可人,终究是我把你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赵亦菲喉咙翻滚,泪水涟涟,迎视着黄志轩扼腕痛心的泪眸。
黄志轩黑眸蓄泪,茫然自失,苦笑,“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原本熟睡的黄果韵被窸窸窣窣的争执声嘈醒,遂而,揉着小眼睛,撑坐起身,随即,惊喜地瞅见爸爸妈妈居然都在她的房间里,旋而,开心地笑了,“爸爸,妈妈,你们怎么都在果果的房间啊。”
忽闻黄果韵香甜软糯的童音乍响,赵亦菲和黄志轩均蓦地一怔,继而,不约而同地擦干眼泪,换上和蔼可亲的笑脸凑近床边,尔后,落座在床沿,一家三口热热乎乎地依偎在一起。
黄志轩从后揽抱着黄果韵,大手轻抚着她的小脑袋,温言细语,“爸爸妈妈来看果果的,听说果果今天十分勇敢地和小叔叔打了一架。”
黄果韵闻言,些许腼腆,然后,挠着后脑勺,抬头,仰望着爸爸,拧着小眉毛,泪眼汪汪,扁嘴,“小叔叔说果果是赔钱货,还让我们一家人滚蛋。”
黄志轩听闻,眉色一厉,然而,面对果果时,却是笑眼迷离,辞趣翩翩,“谁说的?我们果果是爸爸妈妈的掌上明珠,反倒他胖得跟个皮球似的,正好有多远滚多远。”
话落,不止黄果韵咯咯直笑,连赵亦菲也噗嗤了一下,拉过女儿的小胖手,温柔笑语,“爸爸说得没错,果果才不是赔钱货呢,果果是爸爸妈妈的心肝宝贝,即便旁人拿金山银山来,也休想换。”
夜色朦胧,月华如水,皎洁的清霜越过飘飘漾漾的落地窗纱洒进室内,滋养了一家三口的温馨,喜乐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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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东集团,员工餐厅。
苏沁今日事多,来得较晚,这个点数,餐厅里仅剩稀稀疏疏的一些人,苏沁端着餐盘随意择了个位子坐下。不曾想,她得天独厚,无聊的进餐过程中,一把稍微熟悉的女声加一把些许熟谙的男声倏地传入耳廓,苏沁下意识竖起耳朵凝神倾听,皆因他们的谈话内容碰巧涉及她思慕的那个人。
“沈江,料想你已经猜到我的来意了,那么我索性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靖扬他每年都会把这个月腾出来休假,你可知他去了哪里?”郭希莱满目期盼地注视着落座在对面的沈江,顿了顿,她清亮焦急的话腔,掺杂了几许低柔,略显无奈,拜托,“我知道你有你的职业素养,只是,我当真是没辙了,才来找你的,现今,整个凯东集团,恐怕也只有你和艾迪知晓靖扬的下落,再者,你未尝不知,我和艾迪素来不睦,但凡工作以外的事情,她都一律油盐不进,所以,我惟有寄希望于你了,但求你念及我们相识经年的情分,多少给我一些暗示吧?”
迟疑少许,郭希莱羞赧地补了句,“实不相瞒,我连我表妹婠婠那里都试探过了,她似乎也是一无所知,所以,沈江你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郭希莱一贯飞扬跋扈,如此说话已是低声下气了,然而,未经老板同意,他又岂可随意泄露老板的行踪呢,何况,今年还有老板娘随行呢,更得三缄其口。故而,沈江笑了笑,插科打诨,“郭师未免抬举我了,我是从凯东集团总部迁至b市后,方才跟随胡总的,因而,无缘得见你方才提及的宋小姐,也就是现今的布朗太太。众所周知,布朗太太与胡总曾经有过一段恋情,这些报纸杂志不都报道过了吗?但是,饶是作为前女友的布朗太太,也全无所闻的事,试问我一个小小的助理,又岂会知道呢?”
“真的?假的?”郭希莱将信将疑,她怎么觉得沈江什么都知道呢,婠婠亦然,只不过,他们都不愿意告诉她罢了,尤其是婠婠,总是话里有话地劝告她放弃。想到这,郭希莱不由得忆起,今早和婠婠通电话时,婠婠最后说与她的那句话,表姐,靖扬我还是了解的,始于初见,日久生情这样的事是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岁月匆匆,寸阴可惜。
沈江微笑摊手,大有举重若轻的从容,“信不信由你了,胡总的私人时间会去哪里,何须向我交待啊?”随而,沈江想到老板已婚,并且夫妻恩爱,郭希莱却全然不知,仍旧痴心等待,未免可怜,于是,隐晦曲折地劝说了句,“再者,纵使被你查到了胡总如今身在何方,可你难道要跋山涉水去找他吗?你合该知道,一旦胡总见到你出现在那里,势必不悦,既然如此,你何必拿你跟胡总经年的交情作赌注呢?”
踌躇少许,沈江掀眸,瞟了眼对面一桌之隔的郭希莱,婉言相劝,“林总器宇轩昂,兼且待你一往情深,希莱,皓水莫负。”
郭希莱对于沈江的鼎力玉成,置若罔闻,径自开腔,问出了她心底最惶恐的疑虑,“靖扬最近无名指上多了枚戒指,原先我与旁人的想法别无二致,觉得他无非戴着玩的,但是,后来我渐渐发现他最近似乎有些不同以往了,然而,有何不同,我又无从说起,就是心里的不安,与日俱增,这种惶然的感觉在八年前也曾出现过一次。”
末了,郭希莱与沈江会心对视了一眼,指的是谁,两人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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