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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光景,庙里的灾民便病倒了大半,疫情耽搁不得,早朝上却都是些推脱之词,君临衍气急,下朝之后直闯进御书房,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惹得皇帝震怒,当即就将人给遣了回去,勒令禁足,众人正揣测四王爷此番是不是就此要失了帝心了,不多时宫里圣旨下来,又说君临衍心系灾民,心怀天下,实为栋梁,非但没有惩处,耗了这么些天的赈灾银也拨了下来,而且还是直接拨到君临衍的手里,可真真是峰回路转了。
有皇帝起了个头,各方官员总归是要站出来表个态,然而捐款捐物的多了去了,前来义诊的却都是些小医馆的大夫,最多会治个头疼脑热,别的也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东方幼仪一个人操持里外,忙得不可开交,好在小乞丐的伤已经好了许多,平日里除了坐着发呆,还能跟在她后面打打下手,倒省了她不少的事。
午时听门外吵吵嚷嚷的厉害,就让小乞丐去看了一眼,小乞丐回来之后盯着她看了半天才道:“外面有一个老爷子,说是来找女儿的。”
看衣着必定是个富贵人家的老爷,怎么想起来跑到这里找女儿了?庙里一个两个都是逃难的灾民,灰头土脸的,断没有谁有那富贵命来。眼前的医师倒是瞧着金贵些,可他不是男的……
“丫头!你再不出来,爹爹要命人踹门了!”
外头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吼声,东方幼仪忍不住扶额,安抚的拍了拍面前被吓得不轻的孩子,起身去开了门:“爹,你怎么来了?”
一开始不让人说就是怕出现这样的情况,没成想到底还是来了。
东方厉恨不得拿手指戳破眼前人儿的脑袋:“我怎么来了?我现在不来,等着你被感染了瘟疫,前来给你收尸吗!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是你能胡闹的?还不……”
“爹!”
话没说完,就被眼前的姑娘截断了去,东方厉朝她身后看了一眼,目力所及乌泱泱全是灾民,虽然衣衫依旧褴褛,却是意外的洁净,眼下一个个眼巴巴的朝门口看过来。剩下的话就这么梗在了喉咙里。
这是他守了一辈子的大玥子民。
东方幼仪安抚的朝他笑了笑:“爹,女儿虽然胡闹,但是惜命的很,何时敢拿性命开玩笑了?只是因为已经知晓了治疗瘟疫的法子,正在施行,不日就能看到成效的。”
瞧着东方厉的神情便知道,他这是动摇了,东方幼仪笑容更大了几分,扭头招呼躲在墙根处偷偷朝这边看的小乞丐,待到来到跟前,轻轻为他理了理衣裳:“爹,这个孩子是我在庙里遇见的,一路逃难过来,我瞧着天赋不错,也没染上瘟疫,爹爹便带回府上去教导吧。”
她曾见这孩子拿着树枝比划过,看着像是跟着什么人学过功夫的,眼下虽然将军府不受待见,但是这个节骨眼上皇帝应该还不会动他们,与其一个人在市井艰难度日,倒不如跟着去学些本事,日后好谋条生路。
东方厉别过脸:“你自己捡回去的人,你自己教,老夫没那个闲工夫。”
东方幼仪叹气:“爹,我不会走的。须知道我现在首先是四王妃,而后才是将军府的嫡女,事关王府存亡,女儿怎么能视而不见?况且我已经在这里这么多天了,庙里不少人的病情已经有了好转,做事哪里有半途而废的道理?爹爹带着他回去吧,日后也不要来这种地方了。”
说罢朝皇宫的方向长长的望了一眼,又道:“将军府,不能没有爹爹。”
将军府三百多号人,营中还有几万亲信部下,若是没了爹爹,该如何自处?
东方厉默然,半晌,沉沉的舒了口气:“照顾好自己。”
说罢,扭头往外走,只步子比来时要蹒跚了许多。
小乞丐没跟上去,站在门口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东方幼仪看了他一眼,含笑俯下身:“怎么不走?”
小乞丐依旧垂着眼睛:“不想。”
“将军府有很大的练武场,将军的武功也很厉害,你不想学吗?”
小乞丐不说话了,手指揪着衣摆搅啊搅,东方幼仪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去吧,待到这边的事情了了,我回将军府看你,可好?”
面前的孩子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怯生生的求证:“真的?”
东方幼仪点头:“真的。”
“那你不要忘了我……我叫楚辞。”
东方厉是走了,带来的侍卫却是一个不落的留了下来,天天凶神恶煞的守在庙门口,看谁都好像心怀不轨的样子,好坏能安了老爷子的心,东方幼仪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
自瘟疫爆发七日后,再没人查出来有感染的迹象,一众人提着的心总算是稍稍落了下来,因着各方捐赠的缘故,朝廷派下来的赈灾款还剩多半,君临衍思量了一下,拨出其中一半来,差亲信亲自给枋西府衙送了过去,用于灾后重建,并特意嘱咐以皇帝心系灾民的名头。枋西民众感恩戴德,皇帝平白受了这些,也不好说什么,倒也相安无事。
老将军东方厉自安置灾民的寺庙出来后第二日,帝京中就传出了四王妃不顾危险前去义诊的消息,一时间成为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担心的有之,看笑话的亦有之——谁人不知道她东方幼仪乃是帝京第一纨绔子弟?眼下竟然跑去义诊,还真是不知死活。
然而等着等着,等了多日也没听闻四王妃染病去世的消息,倒是城外疫情的情况一日比一日好起来。
坊间关于东方幼仪的的风评悄然转变,不少人都开始坐不住起来,头一个便是东方婷宜。
“姨娘,你不是说那个贱丫头马上就要死了吗?我等了半月了,为什么她还好好的活着?而且还有人夸她是活菩萨!”
她不过是去买身衣裳,一路上听见的看见的都是那些个贱民在议论四王妃义诊的事,言及东方幼仪,话里话外都是赞美之意,全然没有想过,他们口中的‘活菩萨’半年前走马过帝京时,掀翻菜摊子的可恶。
沈庄逗着笼子里的鸟儿,答得漫不经心:“急什么,将死之人而已,风光一时怎么了。”
“可是听闻再有两日,城外的疫情就要完全散了,届时那个贱丫头一身荣宠的回来,就更没我的立足之地了呀!”
岂止如此,日后人们但凡见到她,想到的就会是东方幼仪的庶妹,而非她东方婷宜,就是最后那贱丫头死了,她一辈子都逃不了这个阴影,这不是她想要的!
放下手中的鸟食,沈庄瞧着眼前的鸟儿笑:“放心,她活不到那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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