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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僧跪爬过来,低声念了三四句咒语,满脸都是深深的悲哀。
日本佛门弟子没有悟性的占百份之九十九以上,大部分人都在撞钟念经中虚度光阴,像神壁大师这样性情刚烈、自尊心极强的人,绝对不适合做僧人。他的武功、智慧、悟性、处世能力没有一项出类拔萃,但至少比死去的龙、狮、虎三位高僧更具备主持枫割寺日常事务的管理能力。
我站起身,胸膛里哽噎得难受。
“风,我跟小鹤要走了,小来以后会永远做你的贴身保镖,目前驻扎在寻福园别墅的人,随你调遣。我希望有一天,你能捧着旧神之怒,来见我,神枪会内部,除了军师管夫子之外,还有一个大总管的位置虚位以待,或许你会感兴趣。”
“总之,看得起我孙龙的话,随时打电话找我喝茶,会里的兄弟都等着你的加盟呢,有时间考虑一下?”
我送他们走出寺门,不知何时,山风变得阴冷而猛烈,刚刚的好天气瞬间便被乌云遮蔽,荫翳无比。
小鹤发动汽车,转了个弯,呼啸而去。她跟孙龙才是真正属于江湖的一类人,快意恩仇、横行杀人,只要活在世上一天,始终能够冷静地对待人与人之间的杀戮,把杀人当成一件日常工作,为了自己的终极目标,不惜血流成河。
这样的江湖,不是我追求的冒险家乐园,所以,我绝不会加入神枪会,为了某个人、某一方的利益大开杀戒。我看着自己的双手,很难想像自己有一天也会像小鹤那样,纵横决荡,杀人如麻。
“主持,神壁大师不甘心皇室大人物在枫割寺里受辱,才会不顾一切地拦截孙龙先生。事关枫割寺和日本皇室的名誉,希望您能允许将他列入枫割寺的护寺圣僧行列。”象僧跟在我后面,态度恭恭敬敬。
我冷笑,他怎么会明白神壁大师冒然冲出来袭击,是因为自己想通过求死来解脱无法顿悟的困境?真正的高僧,为了到达“一夕顿悟无上佛法”的至高境界,甘愿牺牲肉体生命,神壁大师追求的就是这种途径。
“好吧,寺里的事你暂且全权代管,一切仍旧按照原先神壁大师制订的规矩。”我不想分出心思跟寺里的繁杂事务夹缠不清,由象僧来代管是最省力气的。
再次经过“通灵之井”时,我不由自主地停步,因为刚刚还厚重凝固的血迹,只是十分钟不到的时间,通通被青石板吸收了进去,只留下浅淡的赭红色印迹,像是被清水晕开的胭脂。
我蹲下来,伸出手指在石板表面抹了两把,没错,血都被吸收干净了,手指上什么都没有。
“吸血的石板?”我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仿佛面前的石板下面匿伏着看不见的怪兽。
“怎么了,风先生?”象僧奇怪地问了一声。
我摇摇头,不想让这些咄咄怪事再搅得寺里重起波澜,只是吩咐他:“你先去吧,召集僧人收抬残局,让大家都小心警惕一些,有任何事发生都不要轻举妄动。”我现在才明白,枫割寺里处处都有古怪存在,而不仅仅是“亡灵之塔”上。
象僧匆匆忙忙地往“洗髓堂”方向走过去,像他这样的日本僧人就算再修行一百年,也只是年龄、武功上的增长,对佛法、佛性不会有一点点进益,想达到闲云大师、龟鉴川、布门履那样的成就纯属妄想。或许神壁大师在连番受挫之下,己经明白了这一点,才会在绝望中自杀退位,逼我接任。
又一次,我坐在了池水边。
如果藤迦说过的话全部是真的,从绝对意义上说,跃进井里,无限向下前进,就能到达“海底神墓”一一“无限?多深才能到达?五千米、一万米?总不会超过地球上最深的马里亚纳海沟吧?”
马里亚纳海沟位于太平洋的西部,是太平洋西部洋底一系列海沟的一部分。它位于亚洲板块和太平洋板块之间,北起硫磺列岛、西南至雅浦岛附近。其北有阿留申、千岛、日本、小笠原等海沟,南有新不列颠和新赫布里底等海沟。
日本神话传说中的海神宫殿,就藏在太平洋的最深处,可惜当时创造神话传说的人,并不知道马里亚纳海沟的标准深度,肯定是以为“海洋无限深远、神的力量无处不在”吧?
在鉴真大师的年代,科技水准极其低下,就算他和十大弟子练成“鲛人双肺”的特异功能,可以长时间停留在水里,靠吸取水中的氧气成分活着,但是他们自身却没有足够的力量与海底暗流抗衡。
历史上最伟大的航海学家哥伦布曾经说过:每一寸海平面都是神秘莫测、瞬息万变的,人类终生无法穷其究竟。
看似平静的水面以下,到处充满暗流和漩涡,或者鉴真大师和他的弟子们全都忽视了这一点,总以为化身为鲛人,就能五湖四海任意遨游了。所以,他们永远地消失了。
水很清,如同一块巨大的无色水晶,映着我极度疲惫的脸。
夕阳的光投射在水面上,泛起一层层细碎的金色波浪。我曾在全球各地看过不下几千口深浅不等的井,正如前人描述的“古井无波”一样,真正的井水是没有波浪的,平滑如镜,静谧无声,而不是像眼前的“通灵之井”一样。
水面一直在动,到底是什么力量能不停地推动水的运动呢?如果是不停涌出的地下水或者自然喷泉,那么池水在不停搅动的情况下,又为什么不会随时溢出来,而始终保持与池边平行?
“风先生一一”有人在叫我,就在月洞门边。
我困惑地抬头,从沉思中惊醒。在这种极其静谧的环境里突然有人呼唤自己,的确是件不那么令人愉快的事情,但那个人是关宝铃,一个差不多被我遗忘掉的女孩子。孙龙与大人物的首度交手,己经把我的精力快榨干了,最起码从孙龙到达枫割寺起,我心里便暂时忘掉了她。
一句“风先生”,又把我们之间的距离拉远了,而不像囚禁在那个玻璃盒子里的时候,紧紧相拥,相依为命。
“半小时后,有车子过来接我,我是来向你告别的。”风卷起了她的长发,遮住脸和眼,让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我心里猛然一沉,以前无数次想像过的离别终于来了。
“谢谢你对我的关照,我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一一再见了……”她走到我面前,伸出右手,头低垂着,带着浓浓的鼻音,好像刚刚哭过。我看到她梳得整整齐齐的中分头发,被一条明显的发际线分为两半。那么浓密柔顺的头发,摸上去,想必有世间最熨贴的手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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