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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很害怕他离开一样。
谢白景下意识地开口安抚:“我不走。”
他自己都被吓一跳。谢白景从未有过哄人的经历,哪怕对自己哭泣着的亲妈,也是冷眼相对。然而对着现在的柯江,他却下意识地将语速放缓,低沉而温和。半晌,柯江自己爬下来站稳了,自己都有些羞赧,耳根微微红,面上带着往常的笑容,自己为自己打掩护:“我就是…那什么,想你了。”
谢白景沉沉地看着他:“发生什么了?”
柯江笑道:“嗨,没什么。都说了想你了,陪我喝喝酒,好不好啊?”
公寓的酒柜里放了些酒。柯江开了一瓶,亲自倒在酒杯中,与人干杯。谢白景只浅酌一口,他也不在意,自己仰头喝了大半杯,放下酒杯时舒服得叹一口气,眼睛里都落了星星点点的光亮。他们共同坐在客厅的一座单人沙发上,谢白景坐得挺直,而柯江则半个身子都倚靠在谢白景身上。两人沉默无言地对饮,甚至无半点下酒菜,一人的酒杯始终不动,另一人则持续地仰头再仰头,直至面颊上泅出红色。谢白景终于看不过去,伸手攥住柯江的手腕:“够了,少喝点。”
柯江甩了一下,没挣脱开,反而让液体洒出些许。他酒量不差,喝过几杯后,复杂的心情也渐渐平复,顺从地放下酒杯。他确实不是六岁的小孩儿了,总不能让比他还小的人来哄他。
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谢白景平静地抬手,碰在他的发顶。年轻人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掌心总是有着干燥的温暖,在抚摸他的头顶时,用力并不大,甚至只能感到一片温热抚过发梢,好似一片轻柔的羽毛,盖在狰狞的疤痕上。
柯江的眼睛微微睁大。
“上次你这么摸我,”谢白景简短地解释。柯江想起来之前谢母住院,他便是这么尝试安慰人的,面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你知道我更想要什么吗?”柯江笑着指指唇角。
谢白景收回手,稍微歪头,亲吻在柯江指向的地方。男人的吐息中还有酒精的味道,在唇与唇相触的时候,立即热情地给予回应,双唇分开,显出承纳的姿态,将所有的情绪都包含在其中,细密地含吻并吮吸。将将分离时,柯江舔了舔唇,持起杯子抿一口酒液,接续上一个亲吻。微辣冰凉的液体在口中过渡,很快消失不见,只觉得两人所接的地方极其滚烫,这种燥热的温度从双唇弥漫至两颊与耳根,柯江吞咽不下唾液,唇角边亮晶晶的,难耐地拉扯下年轻人的领口。日暮之时,漂亮的暖色的夕晖穿梭过城市密集的钢铁大厦,从大大的窗户中投进,将交颈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柯江喃喃道:“白景,别离开我。”
他这句话说得很轻松,甚至没有任何特殊的语气,而谢白景的心脏却猛然悸动。面前的男人,一大半身子处在初夏落日的投影中,白皙的面颊都近似受神的光晕,周身镀了金边。他的唇瓣泛红,瞳孔透彻得如同刚刚搅拌的蜂蜜,声音软哑,毫无顾忌地表达自己的孤单与眷恋,告诉对方正被需要,几乎能完美地满足一个人所有的自傲与轻飘飘的虚荣感。谢白景本该在此沉默,但他却鬼使神差地:“嗯。”
晚上入睡之前,柯江寥寥几句地谈及他祖父逼婚的事儿,语气轻松,如同在分享别人的八卦。更多的,还是分享他小时候的趣事,比如他如何从祖父那获得比兄长更多的生日礼物,比如为了他玩得开心,祖父特地购下的马场,比如家中兄弟的矛盾,他永远被护在人身后,比如他不想学金融,家里便松口让他学想学的专业。罗列出的种种证据,似乎都在佐证他被长辈爱着的事实。一直说下去,他连自己都越发确信,今日的失态太不应该。爷爷很爱他,这么多年的宠爱与付出怎么可能是假的。因为太爱,而不愿听到他出柜的消息,这在寻常人家中也司空见惯,更何况柯家的情况这么复杂。
“是吧,”柯江平躺着说,“面对爱你的亲人,很难出柜。”
谢白景坐在一边,开了盏小灯,腿上摊开一本专业书。他本一边看书,一边静静地听柯江讲话,在此时却突然淡淡地开口:“是吗?”
柯江止住声。他意识到,在谢白景面前大咧咧地讨论家中逼婚的问题似乎不大礼貌,毕竟他年轻的情人心眼一点儿也不大。他犹豫几秒,最终下了决定:“我还是会跟爷爷说的。”
“不论怎样,我不该对他说谎。”柯江的语气逐渐笃定,“他现在还在气头上,等我坦白跟他讲,爷爷也就慢慢接受了。小谢啊,你放心,我总有一天会让你光明正大的。”
谢白景看起来不惊不喜,只平平地勾了勾唇角,似表示嘉奖。他却并没有接着说。他如果有一个深爱的孩子,会以严厉的方式教育他,却不会在感情上磋磨他。毕竟感情是与心相连,怎么会舍得最亲的人受心上的痛楚,还是由自己施出的伤害。
只可惜爱有诸多种,并非每种爱都十全十美得全无瑕疵,而柯江尚且未能接受这点,不论是亲情还是爱情。
第50章
柯江怀揣着出柜的想法,一时停不下来了。
归根究底,他怕什么呢?既然柯嫂都有孕了,那么柯家下一代也算有着落,称不上指望他来接下传宗接代这一沉甸甸的名头;在性向的问题上,他也确实隐瞒爷爷在先,以爷爷的角度来想,势必会感到失望的。整个柯家里,他谁都可以不在乎,只希望祖父能够接纳他。而爷爷至今未挑明了与他提起这事,证明对他还有所优容。柯江心中有愧,这念头竟愈生愈烈,全心只想着如何一鼓作气,将这事儿老老实实地与老人讲明白。
因而这段时间里,他虽还去公司,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了。与萧峰的合作,还有些收尾工作,他本不想再管,但又想到正是要紧关头,还是奔赴酒桌球场上应酬。萧峰是个花花肠子极多的人,邀约的场所总是穷奢极欲,满屋子的莺莺燕燕燕瘦环肥,柯江却连眼皮子都没抬。
他以往是最烦有人管束,也无需床伴忠贞。而遇到谢白景了,他才恍惚觉得,似乎这天底下的人里,再也没另一个那样又冷又俊朗的年轻人更合他心意,一些曾经无所谓的东西成了现在分明的界限,不觉是枷锁,反自甘落在这牢笼里。谢白景的占有欲已成了他的甜蜜,他乐于为其守身如玉,甚至连过去的逢场作戏都免了。小醋怡情,人要真难过了,他也跟着心疼。
萧峰倒不知从哪听说的,有一回屋子里一半姑娘,一半年轻小伙儿。萧峰笑着高声问:“柯老弟,之前是我疏忽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哥,您说什么笑呢,”柯江却似笑非笑地,“这是您的新口味啊?”
萧峰盯着他:“跟我还装呢?”
柯江满面无辜,脾气甚好:“啊?我怎么听不懂呢?”
他这脸无辜表情能让谢白景都心软三分,可惜萧峰却不吃这一套,似乎觉得他不怎么坦诚,撇撇嘴,随手搂过一个女人喝酒去了。柯江不显半点讪色,自如地在酒局内与人举杯递酒,还有余力控制着自己的清醒程度,回到家里装模作样地向谢白景撒酒疯。
每当他一喝醉,似乎谢白景对他的忍耐度就会高一点儿。反正他天生脸皮厚,仗着有酒精作祟,见着他的小男朋友便黏黏腻腻地要亲要抱要人端水送茶。谢白景被他烦得太阳穴都突突突得痛,最低最低的底线是要让他洗完才给抱。柯江一泡进水里倒是老实,只是很容易睡着。谢白景怕他溺死,还得隔一会在浴室外敲门。后来次数多了,他干脆坐在浴缸边上,冷着脸举着花洒给人冲洗。
幸而这个时候,柯江看起来还是很乖,坐着一动不动。偶尔有水花溅到脸上,他的脸会有些好笑地皱起来,接着闭着眼睛再展开,鼻尖上挂着一滴水滴,由谢白景伸手去抹掉。
到了床上,他搂着谢白景含含糊糊地说话。他本生话就不少,一碰上喜欢的人尤甚。他愿意将应酬里每个人的八卦细细讲来,也愿意单纯地分享自己小时候的趣事。幸而谢白景是个合适的听众,不会不耐烦地打断他,而是沉默地作他的倾听者。
讲到一半,柯江总会问:“你呢?”
谢白景:“我没什么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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