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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第2页)

天子就令内侍把金银赏赐王彪,叫声:“爱卿,你路上辛苦劳烦。降旨一路汛地官送归过海,若到东辽国去见这盖苏文,叫他脖子颈候长些,百日内就来取他的颅头便了!你是去罢。”使臣王彪叩谢:“愿我皇圣寿无疆!”不齐国使臣退出午门,回归过海。不必去表。

如今再讲贞观天子叫声:“徐先生,此去征东,必要应梦贤臣姓薛的方可平复的。”茂公道:“这个自然。东辽不比北番,利害不过,多有吹毛画虎之人,撒豆成兵之将,要薛仁贵方破得这班妖兵怪将。若是我邦这班老幼兄弟们,动也动不得。”朝廷道:“如此说起来,就有薛仁贵,必要个元帅领兵的。寡人看这秦王兄年高老迈,哪里掌得这个兵权?东辽好不枭勇,他去得的么?必要个能干些的才为元帅去得。”这是天子好心肠,好意思,是这等说道:“秦王兄为了多年元帅,跋涉了一生一世。今日东征况有妖兵利害。把这颗帅印交了别人,脱了这劳碌,安享在家,何等不美?”那晓得都是不争气的秦叔宝,假装不听见,低了头在下边。尉迟恭与程咬金从不曾为元帅过的,不知道这元帅有许多好处。在里面听得万岁说了这一句,大家装出英雄来了。尉迟恭挺胸叠肚。程咬金在那里使脚弄手起来。朝廷说:“朕看来倒是尉迟王兄能干些,可以掌得兵权。”天子还不曾说完,敬德跪称:“臣去得。谢我主万岁、万万岁!”程咬金见尉迟恭谢恩,也要跪下来夺这个元帅。那晓得秦琼连忙说:“住了!”上前叫声:“陛下,万岁道臣年迈无能,掌不得兵权,为什么尉迟老将军就掌得兵权?他与臣年纪仿佛,昔日在下梁城,臣与尉迟将军战到百十余合以后,三鞭换两铜,陛下亲见他大败而走。看起来臣与他只不过芦地相连,本事他也不叫什么十分高,何见今日臣就不及他?当初南征北讨,都是臣领兵的。今日臣就去不得了,岂不要被众文武耻笑,道老臣无能,怕去了。求陛下还要宽容。”程咬金说:“当真我们秦哥还狠!元帅积祖是秦家的。我老程强似你万倍,尚不敢夺他。你这黑炭团到得那里是那里,思想要夺起帅印来?”朝廷说:“不必多言。啊,秦王兄,虽只如此,你到底年高了,尉迟王兄狠些。”叔室叫声:“陛下,你单道老臣无能,自古道:年老专擒年小将,英雄不怕少年郎!臣年纪虽有七旬,壮年本事不但还在,更觉狠得多了;智量还高,征东纤细事情如在臣反掌之易。不是笑着尉迟老将军,你晓得横冲直撞,比你怯些胜了他,比你勇些就不能取胜了。那里晓得为元帅的法度?长蛇阵怎么摆?二龙阵怎么破?”敬德哈哈笑道:“秦老千岁,某家虽非人才出众,就是为帅之道也略晓一二。让了某家吧!”叔宝说:“老将军,要俺帅印,圣驾面前各把本事比一比看。”天子高兴的说:“倒好,胜者为帅。”传旨午门外抬进金狮子上来,放在阶前,铁打成的,高有三尺,外面金子裹的,足有千斤重。叔宝说:“尉迟将军,你本事若高,要举起金狮子在殿前绕三回,走九转。”敬德想道:“这个东西有千斤重。当初拿得起,走得动,如今来不得了。”叫声:“秦老千岁,还是你先拿我先拿?”叔宝说:“就是你先来!”

敬德说:“也罢,待某来!”把皂罗袍袖一转,走将过来,右手柱腰,左手拿住狮子,脚挣一挣,动也动不得一动,怎样九转三回起来?想来要走动,料想来不得的,只好把脚力挣起来的。缓缓把脚松一松,跨得一步,满面挣得通红,勉强在殿上绕得一圈。脚要软倒来了,只得放下金狮子,说:“某家来不得。金狮子重的很,只怕老千岁拿不起!”叔宝嘿嘿冷笑,叫声:“陛下如何?眼见尉迟老将军无能,这不多重东西就不能够绕三回。秦琼年纪虽高,今日驾前绕三回九转与你们看看。”程咬金说:“这个东西不多重,这几斤我也拿得起的。秦哥自然走三回绕九转,不足为奇的。”那秦琼听言,一发高兴。就把袍袖一捋,也是这样拿法,动也不动,连自己也不信起来,说:“什么东西?我少年本事那里去了?”犹恐出丑,只得用尽平生之力举了起来,要走三回,哪里走得动!眼前火星直冒,头晕凌凌,脚步松了一松,眼前乌黑的了。到第二步,血朝上来,忍不住张开口鲜血一喷,迎面一跤,跌倒在地,呜呼哀哉!

要晓得叔宝平日内名闻天下,都是空虚,装此英雄,血也忍得多,伤也伤得多。昔日正在壮年,忍得住。如今有年纪了,旧病复发,血都喷完了,晕倒金銮。吓得天子魂飞海外,亲自忙出龙位,说:“秦王兄,你拿不起就罢了,何苦如此!快与朕唤醒来。”众公爷上前扶定。程咬金大哭起来,叫声:“我那秦哥啊!”尉迟恭看叔宝眼珠都泛白了,说:“某家与你作耍,何苦把性命拼起来?”咬金说:“呸!出来!我把你这黑炭团狗攮的!”尉迟恭也说:“呔!不要骂!”咬金道:“都是你不好!晓得秦哥年迈,你偏要送他性命。好好与我叫醒了,只得担些干系;若有三长两短,你这黑炭团要碎剐下来的!”秦怀玉看见老子斗力喷血死的,跨将过来,望着尉迟恭夹胸前只一掌。他不防的,一个鹞子翻身,跌在那边去了。敬德爬起身来说:“与我什么相干?”程咬金说:“不是你倒是我不成?侄儿再打!”秦怀玉又一拳打过去。敬德把左手接住他的拳头,复手一扯,怀玉反跌倒在地。爬起身来思量还要打,朝廷喝住了,说:“王兄、御侄,不必动手,金銮殿谁敢吵闹?叫醒秦王兄要紧。”两人住手。尉迟恭叫声:“老千岁苏醒!”朝廷说:“秦王兄醒来!”大家连叫数声。秦琼悠悠醒转,说:“阿唷!罢了,罢了!真乃废人也。”朝廷说:“好了!”尉迟恭上前说:“千岁,某家多多有罪了!”程咬金说:“快些叩头陪罪!”叔宝叫声:“老将军说那里话来。果然本事高强,正该与国出力。俺秦琼无用的了!”眼中掉泪,叫声:“陛下,臣来举狮子,还思量掌兵权,征东辽。如今再不道四肢无力,昏沉不醒,在阳间不多几天了。万岁若念老臣昔日微功、等待臣略好些,方同去征东。就去不能够了,还有言语叮嘱尉迟将军,托他帅印,随驾前去征东。陛下若然一旦抛撇了臣,径去征东,臣情愿死在金阶,再不回衙了。”朝廷说:“这个自然,帅印还在王兄处,还是要王兄去平得来。没有王兄,寡人也不托胆。王兄请放心回去,保重为主。”叔宝说:“既如此,恕臣不辞驾了。我儿扶父出殿。”怀玉应道:“爹爹,孩儿知道。”那番秦怀玉与程咬金扶了秦琼。尉迟恭也来搀扶,出了午门,叫声:“老千岁!恕不远送了。”

叔宝说:“老将军请转,改日会罢!”一路回家,卧于床上,借端起病,看来不久。

单说天子心内忧虑秦琼。茂公说:“陛下,国库空虚,命大臣外省催粮。又要能干公爷到山东登州府督造战船一千五百号,一年内成功,好跨海征东。这两桩要紧事情迟延不得。”天子说:“既如此,命鲁国公程咬金往各省催粮,传长国公王君可督造战船。”二位公爷领旨,退出午门。王君可往登州府,程咬金各路催粮,不表。

再讲山西绛州府龙门县该管地方,有座太平庄,庄上有个村名曰薛家村。

村中有一富翁名叫薛恒,家私巨万。所生二子,大儿薛雄,次儿薛英。才交三十,薛恒身故。弟兄分了家私,各自营业。这二人各开典当,良田千顷,富称故国,人人相称。员外次子薛英,娶妻潘氏,三十五岁生下一子,名唤薛礼,双名仁贵。从小到大不开口的,爹娘不欢喜,道他是哑巴子。直到五十岁庆寿,仁贵十五岁了。一日睡在书房中,见一白虎揭开帐子扑身进来,吓得他魂飞天外,喊声:“不好了!”才得开口。当日拜寿,就说爹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薛英夫妇十分欢喜,爱惜如珠。不晓得罗成死了,薛仁贵所以就开口的。不上几天,老夫妇双双病死了。只叫做:白虎当头坐,无灾必有祸。真曰:“白虎开了口,无有不死。”仁贵把家私执掌,也不晓得开店,日夜习学武艺,开弓跑马,名闻天下,师家请了几位,在家习学六韬三略。又遭两场回禄,把巨万家私、田园屋字弄得干干净净。马上十八般,地下十八件般般皆晓,件件皆能。箭射百步穿杨,日日会集朋友放马射箭。家私费尽,只剩得一间房子。吃又吃得,一天要吃一斗五升米,又不做生意,哪里来得吃?卖些家货什物,不够数月吃得干干净净。楼房变卖,无处栖身,只得住进一山脚下破窑里边,犹如叫花子一般。到十一月寒天,又无棉衣,夜无床帐,好不苦楚!饿了两三天,哪里饿得过,睡在地上,思量其时八、九月还好,秋天还不冷。如今寒天冻饿难过。绝早起身出了窑门,心中想道:“往那里去好呢?有了!我伯父家中十分豪富,两三年从不去搅扰他,今日不免走一遭。”心中暗想,一路早到。抬头看见墙门门首有许多庄客,尽是刁恶的,一见薛礼,假意喝道:“饭是吃过了,点心还早。不便当别处去求讨罢!”正是:龙逢浅水遭虾戏,虎落荒崖被犬欺。

毕竟不知薛礼如何回话,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 举金狮叔宝伤力 见白虎仁贵倾家

诗曰:

仁贵穷来算得穷,时来方得遇英雄。投军得把功劳显,跨海征东官爵荣。

再说薛仁贵一听刁奴之言,心中不觉大怒,便大喝道:“你们这班狗头,眼珠都是瞎的?公子爷怎么将来比做叫花的?我是你主人的侄儿,报进去!”

那些庄汉道:“我家主人大富大贵,那里有你这样穷侄儿?我家员外的亲眷甚多,却也尽是穿绫着绢,从来没有贫人来往。你这个人不但穷,而且叫花一般,怎么好进去报?”仁贵听说,怒气冲天,说:“我也不来与你算帐,待我进去禀知伯父,少不得处治!”

薛礼洒开大步,走到里边。正遇着薛雄坐在厅上,仁贵上前叫声:“伯父,侄儿拜见!”员外一见,火星直冒,说:“住了!你是什么人,叫我伯父?”薛礼道:“侄儿就是薛仁贵。”员外道:“唗!畜生!还亏你老脸前来见我伯父。我想,你当初父母养你如同珍宝,有巨万家私托与你,指望与祖上争气。不幸生你这不肖子,与父母不争气,把家私费尽,还有面目见我!我只道你死在街坊,谁知反上我门到来做什么?”仁贵说:“侄儿一则望望伯父;二则家内缺少饭米,要与伯父借米一、二斗,改日奉还。”薛雄说:“你要米何用?”仁贵道:“我要学成武艺,吃了跑马。快拿来与我。”薛雄怒道:“你这畜生!把家私看得不值钱,巨万拿来都出脱了。今日肚中饥了,原想要米的,为何不要到弓、马上去寻来吃?”仁贵说:“伯父,你不要把武艺看轻了。不要说前朝列国。即据本朝有个尉迟恭,打铁为生,只为本事高强,做了虢国公。闻得这些大臣都是布衣起首。侄儿本事也不弱,朝里边的大臣如今命运不通,落难在此,少不得有一朝际遇,一家国公是稳稳到手的。”薛雄听了又气又恼,说道:“青天白日,你不要在此做梦!你这个人做了国公,京都内外抬不得许多人。自己肚里不曾饱,却在此讲混话。这样不成器的畜生,还要在此恼我性子。薛门中没有你这个人,你不要认我伯父,我也决不来认你什么侄儿。庄汉们,与我赶出去!”薛礼心中大怒,说:“罢了!罢了!我自己也昏了!穷来有二、三年了,从来不搅扰这里,何苦今日走来讨他羞辱?”不别而行。出了墙门大叹一声道:“咳!怪不得那些闲人都不肯看顾,自家骨肉尚然如此。如今回转破窑也是无益,肚中又饥得很,吃又没得吃,难在阳间为人。”一头走,一头想,来到山脚下见一株大槐树,仁贵大哭说:“这是我葬身之地了!也罢!”把一条索子系在树上吊起来了。

仁贵命不该绝,来了一个救星名叫王茂生。他是小户贫民,挑担为生,偶然经过,抬头一看吊起一人,倒吓得面如土色。仔细一认,却也认得是薛大官人:“不知为什么寻此短见?待我救他下来。”茂生把担歇下,摆过一块石头摆定了,将身立在上面,伸手往他心内摸摸,看还有一点热气,双手抱起,要等个人来解这个索结,谁想再没有人来。不多一会,那边来了一个卖婆仔,细一看,原来就是自家的妻子毛氏大娘。都算有福,同来相救。那茂生正在烦恼,见妻子走来,心中大喜,叫声:“娘子,快走一步,救了一条性命也是阴德。”那大娘连忙走上前来,把箱子放下,跨上石头,双手把圈解脱。茂生抱下来,放在草地上。薛礼悠悠苏醒,把眼张开说:“那个恩人在此救我?”“王茂生同妻毛氏做生意回来,因见大官人吊在树上,夫妇二人放下来的。”仁贵道:“阿呀!如此说二人是我大恩人了。请受小子薛礼拜见!”茂生道:“这个我夫妻当不起。请问大官人为什么寻此短见起来?”

仁贵说:“恩人不要说起,只恨自己命运不好,今日到伯父家中借贷,却遭如此凌贱。小子仔细思量,实无好处。原要死的,不如早绝。”茂生道:“原来如此。这也不得怨命,自古说:碌砖也有翻身日,困龙也有上天时。你伯父如此势利,决不富了一世。阿娘,你笼子内可有斗把米么?将来赠了他。”毛氏道:“官人,米是有的,既要送他,何不请到家中坐坐。走路上成何体统?”茂生道:“娘子之言极是,阿,薛官人,且同我到舍小去坐坐,赠你斗米便了。”仁贵道:“难得恩人,犹如重生父母,再长爹娘!”茂生挑了担子,与薛礼先走。毛氏大娘背了笼子,在后慢慢的来。一到门首,把门开了,二人进到里边,见小小坐起,倒也精雅。毛氏大娘进入里面烹茶出来。茂生说:“请问大官人,我闻令尊亡后有巨万家私,怎么弄得一贫如洗?”

仁贵道:“恩人不要讲起。只因自己志短,昔年合同了朋友学什么武艺、弓马刀枪,故而把万贯家财都出脱了。”茂生听言大喜,说:“这也是正经,不为志短。未知武艺可精么?”仁贵道:“恩人阿!若说弓马武艺,件件皆精。但如今英雄无用武之地,救济不来。”茂生道:“大官人说那里话来。自古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皇家。既有一身本事;后来必有好处!娘子快准备酒饭。”毛氏大娘在里面句句听得,叫声:“官人走进来,我有话讲。”茂生说:“大官人请坐,我进去就来。”茂生走到里面,便叫:“娘子有什么话说?”毛氏道:“官人阿,妾身看那薛大官人不象落魄的,面上官星显现,后来不作公侯,便为梁栋。我们要周济,必然要与他说过,后来要靠他过日子,如若不与他说过,倘他后来有了一官半职,忘记了我们,岂不枉费心机?”茂生说:“娘子之言甚为有理。”便走出来说道:“薛大官人,我欲与你结拜生死之交,未知意下如何?”仁贵听言大喜,假意说道:“这个再不敢的。小子感承恩人照管,无恩可报,焉敢大胆与恩人拜起弟兄来!”茂生说:“大官人,不是这论。我与你拜了弟兄,好好来来往往。倘我不在家中,我妻子就可叔嫂相称,何等不美?”仁贵道:“蒙恩人既这等见爱,小子从命便了。”茂生说:“待我去请了关夫子来。”走出门外,不多一会买了鱼肉进到里面。好一个毛氏大娘,忙忙碌碌端整了一会。茂生供起关张,摆了礼物,点起香烛,斟了一杯酒,拜跪在地,说:“神明在上。弟子王茂生才年三十九岁,九月十六丑时生的。路遇薛仁贵,结为兄弟,到老同器,连枝一般。若有半路异心,不得好死!”仁贵也跪下说:“神明在上。弟子薛礼行年二十一岁,八月十五寅时建生。今与王茂生结为手足。若有异心,欺兄忘嫂,天雷打死,万弩穿身!”二人立了千斤重誓,立起身来送过了神,如今就是弟兄相称。大娘端正四品肴馔,拿出来摆在桌上。茂生说:“兄弟,坐下来吃酒。”仁贵饮了数杯,如今大家用饭。茂生说:“娘子,你肚中饥了,自家人不妨,就同坐在此吃罢!”这位娘子倒也老实,才坐得下来,仁贵吃了七、八碗了。要晓得他几天没有饭下口吃,况又吃得,如今一见饭没有数碗吃的,一篮饭有四、五升米在里头。茂生吃得一碗,见他添得凶了,倒看他吃。毛氏坐下来,这个饭一碗也不曾吃,差不多完在里头了。茂生大悦道:“好兄弟,吃得,必是国家良将!娘子,快些再去烧起来。”仁贵说:“不必了,尽够了。”他是心中暗想:“我若再吃,吓也吓死了。我回家少不得赠我一斗米,回到窑中吃个饱。”算计已定,说:“哥哥嫂嫂请上,兄弟拜谢!”茂生道:“阿呀!兄弟又来了!自家人不必客气。还有一斗二升米在此,你拿去,过几天缺少什么东西只消走来便了。”仁贵道:“哥嫂大恩,何日得报?”茂生道:“说那里话来,兄弟慢去。”

仁贵出门,一路回转破窑。当日就吃了一斗米,只剩得二升米,明日吃不来了。只得又到茂生家来,却遇见他夫妻两个正要出门,一见薛仁贵,满心欢喜说:“兄弟,为什么绝早到来?”薛礼说:“特来谢谢哥嫂。”茂生说:“兄弟又来了,自家兄弟谢什么,还有多少米在家?”仁贵说:“昨日吃了一斗,只有二升在家了。”王茂生心中一想,说:“完了!昨日在此吃了五升米去的,回家又吃了一斗。是这样一个吃法,叫我那里来得?今日早来,决定又要米了。”好位毛氏,见丈夫沉吟不语,便叫道:“官人,妾身还积下一斗粟米在此,拿来赠了叔叔拿去罢!”茂生说:“正是。”毛氏将米取出,茂生付与仁贵,接了谢去。茂生想:“如今引鬼入门了,便怎么处?”

少表茂生夫妻之事。且说仁贵,他今靠着王茂生恩养,不管好歹,准准一日要吃一斗米,朝朝到王家来拿来要。要晓得这夫妻二人做小本生涯的,彼时原积得起银钱。如今这仁贵太吃得多了,两个人趁赚进来,总然养他不够,把一向积下银钱都用去了,又不好回绝他,只得差差补补寻来养他,连本钱都吃得干干净净,生意也做不起了。仁贵还不识时务,天天要米。王茂生心中纳闷,说:“娘子,不道薛仁贵这等吃得,连本钱都被他吃完了。今日那里有一斗米?我就饿了一日不妨。他若来怎样也好饿他?”毛氏大娘听说,便叫声:“官人,没有商量,此刻少不得叔叔又要来了。只得把衣服拿去当几钱银子来买米与他。”茂生说:“倒也有理。”那番,今日当,明日当,当不上七、八天,当头都吃尽了。弄得王茂生走头没路,日日在外打听。

不道这一日访得一头门路在此,他若肯去,饭也有得吃。大娘说:“官人,什么门路?”茂生说:“娘子,我闻得离此地三十里之遥,有座柳家庄。庄主柳员外家私巨万,另造一所厅房楼屋,费用一万银子。包工的缺少几名小工,不如待他去相帮,也有得吃了。”毛氏说:“倒也使得。但不知叔叔肯去做小工否?”

夫妻正在言谈,却好仁贵走进来了。茂生说:“兄弟,为兄有一句话对你讲。”仁贵道:“哥哥什么话说?”茂生说:“你日吃斗米,为兄的甚是养不起。你若肯去做生活就有饭吃了。”仁贵说:“哥哥,做什么生活?”

茂生道:“兄弟,离此三十坠柳家庄柳员外造一所大房子,缺少几名小作。你可肯去做?”仁贵说:“但我不曾学匠人,造屋做不来的。”茂生道:“嗳!兄弟,造屋自有匠头。只不过抬抬木头,搬些砖瓦石头等类。”仁贵道:“阿!这个容易的。可有饭吃的么?”茂生道:“兄弟又来了,饭怎么没有,非但吃饭,还有工钱。”仁贵道:“要什么工钱?只要饭吃饱就好了。”茂生说:“既如此,同去!”两下出门,一路前往大王庄,走到柳家村,果见柳员外府上有数百人,在那里忙忙碌碌。茂生走上前,对木匠作头说道:“周师父!”

作头听叫连忙走过来说:“啊呀!原来是茂生。请了!有什么话?”茂生说:“我有个兄弟薛仁贵,欲要相帮老师做做小工,可用得着么?”周匠头道:“好来得凑巧,我这里正缺小作,住在此便了。”茂生说:“兄弟,你住在此相帮,为兄去了,不常来望你的。”仁贵说:“哥哥请回!”王茂生回去不表。

再讲仁贵从早晨来到柳家庄,说得几句话,一并作活,还不端正,要吃早饭了。把这些长板铺了,二、三百人坐下,四个人一篮饭,四碗豆腐,一碗汤。你看这仁贵,坐在下面也罢,刚刚坐在作头旁首第二位上。原是饿虎一般的吃法,一碗只划得两口,这些人才吃得半碗,他倒吃了十来碗。作头看见,心内着了忙,说:“怎么样,这个人难道没有喉咙的么?”下面这些人大家停了饭碗,都仰着头看他吃。这薛礼吃饭没有碗数的,吃出了神,只顾添饭,完了一篮,又拿下面这一篮来吃。不多一会,足足吃了四篮饭,方停了碗,说够了。作头心下暗想:“这个人用不着的,待等王茂生来,回他去罢。”心里边是这样想。如今吃了饭,大家各自散开去做生活。仁贵新来,不晓得的,便说:“老师,我做什么生活?”作头说:“那一首河口去相帮他们扛起木料来。”仁贵答应,忙到河边。见有二、三十人在水中系了索子,背的背,扯的扯,乃是大显柱正梁的木料,许多人扯一根扯他不起。仁贵见了大笑,说:“你们这班没用之辈!根把木头值得许多人去扯他?大家拿了一根走就是了。”众人说:“你这个人有些疯颠的么?相帮我们扯得起来,算你力气狠得极的了。若说思量一个人拿一根,真正痴话了。”仁贵说:“待我来拿与你们看看。”他说罢,便走下水来,双手把这头段拿起来,放在肩头上,又拿一根挟在左肋下,那右肋下也挟了一根,走上岸来,拖了就跑。

众人把舌头乱伸,说:“好气力!我们许多人拿一根尚然弄不起。这个人一人拿三根,倒拿了就走。这些木料都让他一个拿罢!我们自去做别件罢。”

那晓仁贵三根一拿,不上二、三个时辰,二百根木头都拿完了。作头暗想:“这也还好,抵得二、三十人吃饭,也抵四、五十人生活。如今相帮挑挑砖瓦,要挡抵四、五篮饭也情愿的。”

到明日,王茂生果然来望,便说:“兄弟,可过得服么?”仁贵说:“倒也过得服的。”那个周大木走将过来,叫声:“王茂生!你这个兄弟做生活倒也做得。但是吃饭大觉吃得多,一日差不多要吃一斗米。我是包在此的,倘然吃折了怎么处?不要工钱只吃饭还合得着。”茂生说:“薛兄弟,周老师道你吃得多,没有工钱。你可肯么?”仁贵说:“那个要什么工钱!只要有得吃就够了。”茂生说:“如此极好。兄弟我去了。”不表茂生回去。

且说薛仁贵如今倒也快活。这些人也觉偷力得多了,拿不起的东西都叫他抬拿。自此之后,光阴迅速。到了十二月冷天,仁贵受苦了,身上只穿是单衣,鞋袜都没有的。不想这一月天气太冷,河内成冰,等了六、七天还不开冻。将近岁底,大家要回去思量过年。周大木叫声:“员外!如此寒天大冻,况又岁毕,我们回去过了新年,要开春来造的了。”柳员外说:“既然如此,寒天不做就是,开春罢!但这些木料在此,要留一个在此看守才好。不然被人偷去,要你赔的。”木匠说:“这个自然。靠东首堂楼墙边搭一草厂,放些木料,留人看守。”员外说:“倒也使得。”木作头走出来道:“你们随便那一个肯在此看木料?”只有薛仁贵大喜道:“老师!我情愿在此看木料。”作头心中想:“这个人在此,叫我留几石米在这里方够他吃得来?”

大木正在踌躇,只见柳员外刚踱将出来。作头便叫声:“员外,我留薛札在此看木料,不便留米。员外可肯与他吃么?”员外说:“个把人何妨?你自回去,待他这里吃罢了。”众匠人各自回家,不必去表。

单讲薛礼走进柳家厨房,只见十来个粗使丫环忙忙碌碌,家人妇女端正早饭。仁贵进来一个个拜揖过了。家人道:“你可是周师父留你在这里看木料的薛礼么?”仁贵道:“老伯,正是。”

英雄未遂凌云志,权做低三下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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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天带着随身空间到了四合院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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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诸天带着随身空间到了四合院世界陈琦莫名穿越,来到一片湖心岛,发现拥有空间之后,并感应到世界种子,按其要求吸收物质供给小世界之种,然后就被排斥到四合院世界,开局城门口,因为衣服新颖而被误认为富家公子而被放行,进入城内遇到还在卖包子的未成年何雨柱,阻止了他被人骗,改变了他获得外号的命运,从而改变了主角的命运从其身上获得了气运,得到了一定的庇护避免了被四合院世界排斥而赶出世界。之后陈琦靠着何雨柱的帮助进入了四合院租了院子安定下来,靠着小世界的养殖种植能力,通过何大清介绍给丰泽园供应食材,之后开肉铺,接手杂货铺,开商行,买地,生意越做越大,于是很多事情很多人也纷至沓来,蝴蝶效应直接造成何大清成了丰泽园二厨,并再娶了。而陈琦只想收集这个世界的各种动植物然后去诸天寻找永生。持续的获取气运使得小世界内开始出现了生成中的四合院世界的信标传送门,完成之后就可以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后就可以随时回到四合院世界。现在开启了荒野大镖客2救赎的第一幕第一个世界,四合院,第1章124章第二世界,荒野西部大镖客2125章第三世界,港综第四个世界待定。...

仙道猎人

仙道猎人

林风穿越到了一个诡异的世界,成了凌虚观的一名小道士。但这世界原本的规则早已破碎,破碎的仙道流落到各种生物手中,滋生出无数邪仙异教。林风在机缘巧合下,被疯子师父血肉附体,还换上了一颗恶鬼的心脏,变成一个半人半鬼的怪物。红月,血雨,尸林倒挂,白蜡油翻滚中人祭,万人朝拜的黄金树,连绵不断的尸垛,不死癫狂的难民,佛世净土中...

林家有女整治家风

林家有女整治家风

关于林家有女整治家风种田宅斗大女主无金手指无cp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咬人村中有四霸恶狗公羊大鹅和林三丫林瑶睁开眼就目睹了家徒四壁,那叫一个寒酸。再睁眼又目睹了泼妇骂街,得不想动嘴打一顿就好了。从此林家三丫性情大变一言不合就开撕。重男轻女的偏心祖母,心思深沉祖父,独木难支的后娘,软弱无能的亲爹。上有两个任人欺辱的姐姐,下有两个后娘生的弟妹,更有恶毒叔伯一窝好吃懒做筛子精,真真是极品凑了一堆。从此...

万里追狼

万里追狼

关于万里追狼白龙,它不是龙,也不是马,它是一条白色的狗,是60年代华北地区某村的一条狗王。在那个狼灾泛滥的时代,白龙在主人福哥的照料下,历经坎坷,从一条小狗崽成长为一条勇猛的狗王,并和村里的狗一起担负起守卫村庄的责任。由此与村庄周围的狼群结仇,几番恶战,斗智斗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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